君無忌苦笑著搖了一下頭:“陛下不必多問,這幀繡像尚請發還。”

手勢略探,已自皇帝手裏,把母親繡像取了過來。

二十四

這一霎,無疑是最佳下手時機。

朱棣的一只右手原本就按持在龍椅把柄上。由於君無忌上來的威勢,使他自揣無能,乃自暫時打消了向對方出手念頭,這一霎卻由於君無忌的疏忽接近,乃致使他惡念再生。

君無忌果然慮不及此,疏忽了。疏忽的概念乃在於直覺上認定對方是生身之父,本能的便疏於防守,卻沒有進一步去仔細的分析這“親情”的認定,其實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朱棣壓根兒蒙在鼓裏,毫不知情。

無論如何這一霎間,事情卻發生了。隱藏於朱棣龍座把手裏的一口短劍,極其鋒利,前文亦曾述及,皇帝為圖防身,曾從術士袁琪處,學會了幾手頗是詭異奇特的殺手毒招。這一霎不容思索地便自用在了自己親生兒子的身上。雙方身子已近到不能再近,君無忌索畫心切,俯仰間更不禁暴露了整個胸腹要害。朱棣卻是有心人,焉會放過了眼前的最佳時機?就在君無忌俯身取圖,仰身方起的一霎,皇帝的辣手毒招已自發動。

確乎是微妙毒辣的一式殺招!隨著朱棣向右微微轉過,意在掩飾的身勢,一口精光刺目的短劍已自他腕底翻起,軟幘乍揚,斬金截鐵的一口利刃,已自向君無忌右肋間刺了過去。

這一劍盡管毒辣狠厲,卻也並非全無破綻,若在素日尋常情況之下,那是絕無可能在君無忌身上得逞。只是眼前情況特別,猝然施諸之下,君無忌簡直無能防範。像是極其詫異的一種震驚,猝然現諸於君無忌的臉上。

“你……”

隨著他騰起的身子,鷹也似的快捷,淩空直翻而起。饒是如此,朱棣的這一式辣手毒招,仍然未曾落空,“噗哧”一劍直穿右肋,隨著君無忌翻起的身子,左手已自朱棣手中,奪下了那口短劍。“當啷”一聲,飛出丈外,卻有一股鮮血,自他肋間直噴出來。緊接著他踉蹌的身子,己落了下來。

朱棣這一劍,雖說僥幸得手,目睹著對方青年這般神勇,早已嚇了個魂飛魄散,先者,由於君無忌奪劍的力道過於勇猛,幾乎把他由龍座上直拖了起來。一口劍畢竟把持不往,被奪出了手,人也跟蹌跌出。對於朱棣來說,這可是他生平從來連夢也不曾夢過的奇兇大險。

一時“龍顏”大變。大呼一聲:“高起潛!”

話聲方出,面前人影倏現,君無忌神兵天降般己現身當前。隨著他遞出的右手,奇光電閃。一口長劍已比在了他的臉上。

皇帝的感覺不啻己身遭毒手;“啊呀”的一聲驚叫,待將倒下的一霎,才自發覺到空中長劍並未落下,奇光耀眼的就在眼前.對方長劍劍尖,簡直已觸到了自己鼻尖,冷森森的一股劍氣,更似流電般傳自對方劍鋒,瞬間已遍布全身。

“你……敢!”這似乎便是身為皇帝、億民敬拜如神、被尊稱為“萬歲”、“天子”的人的最後余勇了。說了這句話,隨即閉口不言,起自內心的恐懼、驚悚,刹那間已充斥全身,使得神武蓋世、自視極高的這位當今皇上,也由不住心生寒意,為之面色猝變,卻把一雙驚惶的眸子,直直向著眼前的君無忌逼視過去。

君無忌臉色芒白,朱棣這一劍無異給了他極大的創傷,幾至舉步維艱,他卻倔強的屹立如故,原可立斃皇上於劍下,他卻是萬萬不能。

瞬息間,鮮紅的血已遍布全身,幾至濕透了他整個半邊衣裳。

“你……陛下你好狠的心!”一面說時,左手駢指如飛,自行點了全身幾處穴道。暫時止住了怒湧的鮮血,只是卻無能止住內裏的流血,他只得一次次強提真氣,不使擴散,如此尚能逞一時之勇而站立不倒。

朱棣顯然被眼前這番景象嚇住了。使他不了解的是,對方這個年輕人,竟然沒有向自己出手,明明他有足夠的能力,可以揮劍下落,他卻偏偏對自己手下留情,這又為了什麽?

這一霎,其實瞬息萬變,早在朱棣臨危墜地前的一聲呼喚裏,身負皇帝近身安危的“四品”侍衛高起潛,已聞聲而至。這一次高起潛卻是有備而來,來的更不止他一個人。軟玉流蘇刷的甩起,四條疾勁身影。一陣風也似地閃了進來。除了高起潛之外.另外三個人皆是錦衣衛中頂尖兒的矯健之流。

先時,高起潛召集他們,連同另外二十四名大內高手,已在寢宮外部署了極為嚴謹的陣勢,只待君無忌束手被擒,這時皇帝的出聲一喚,乃自不得不改了初衷。以高起潛為首的四名皇帝近身衛士,臨時改向寢閣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