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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說時,目光四處逡巡,才自發覺到君無忌已似不在眼前,敢情自個走了。

苗人俊忙自走過去,四下找了一回,終不見他的蹤影,也就罷了,一回頭酒樓主人仍在身邊連連賠笑,搓著兩只手,顯出一番為難模樣,再看眾人目光,仍自集中自己身上,想來君無忌必是不慣為人注目,才自獨個去了。

這麽一想,苗人俊不免心內索然,自己只憑疏暢一時意氣,痛懲奸商惡勢,倒也無可厚非,其實心目中主要懲制的對象,並沒有現身出來,反倒禍延了幾個官差,想想也覺無聊,看來君無忌雖然年歲武功皆與自己相仿佛,其內在涵養,韜光養晦功夫,卻是自己深所不及,怪不得一上來即能贏得沈瑤仙的一片芳心。

心裏這麽想著,愈覺得自己的孟浪,有欠深思,索性酒也不喝了,這就走吧!

五名官差雖是表情各異,僵硬木立的姿態卻是一樣,對於現場數百男女來說,不啻是生平從來也沒有見識過的怪事,莫怪乎一個個瞠目結舌,或喁喁低語,嘖嘖稱奇了。

苗人俊既經轉念,無意在此逗留,也就莫為己甚,當下走向五人面前,暗運真力,於每人背上拍了一掌,解開了各人所中穴道,後者五人穴路猝開,有的咳嗽,有的嘔吐,呼天搶地,亂成一團。

混亂之中,苗人俊卻已轉身自去。卻不意,身後一人追上道:“大俠,大俠,請慢走一步。”

苗人俊回過身來。見是一個年歲不大的青衣仆從樣人,這人一只手上拿著燈籠,像是早已在此恭候。

“你是哪個?有什麽事麽?”

這個青衣仆從看了身後一眼,上前恭敬地道,“我家大人現在花船恭候,要小人在此接引大俠上船一會。請!”邊說,邊自舉高了下上的燈,待將返身帶路。

“慢著!”苗人俊冷冷地說:“你家大人又是哪個?見我做什麽?”

說話時,姓賈的酒樓主人,以及許多看熱鬧的人,相繼自身後出現。青衣仆從回頭看了一眼:“這裏人太多,大俠請這邊來!”

拐了個彎兒,站在樓角下,容得苗人俊走近過來,他才又道:“我家大人就是在酒樓宴客的徐大人,因為敬仰大俠你的一身好本事,連客人也不陪了,特地要小人來邀請大俠到船上一見。”

苗人俊聆聽之下,不覺甚是意外,當下哼了一聲道:“他要見我,我可不願見他,什麽徐大人不徐大人,我可不認識他。”

青衣仆從甚是奇怪地道:“咦!你連我家大人也不知道麽?我家大人就是這裏京師的‘兵馬指揮使’徐野驢徐大人呀!”

苗人俊微微點了一下頭,心裏了然,思忖著怪不得如此氣派。這裏“京師”,天子腳下,能幹到京師的“兵馬指揮使”,自是深為當朝所器重的股肱之臣,確非容易,他卻有此逸興,流連此風月場所,倒要見識一下,看看何等角色?

青衣仆從眼巴巴地瞧著他道:“快吧!大人等久了。”

苗人俊點點頭說:“好!我就去見見這個徐大人,看看他又能奈我何?”

青衣仆從見他應允,十分高興,當下轉身前導,重新穿過樓下大廳,一徑向江邊走來。

眾人見他去而復還,俱都面現驚訝,卻不知前此是官府待捕的人犯,旋踵間卻又變成了徐大人竭誠力邀的上賓,眾人只見他在徐大人的貼身長隨帶領之下,神色一派從容地向江邊步去。無不大感驚異。私下裏暗自議論個不休。

“兵馬指揮使”徐野驢在京師的權勢極大,其人雖是習武出身。倒也粗通文事,尤其喜歡附庸風雅,也懂得享受,胭脂樓是他常來的地方,那是因為主人賈玉壺最能投其所好,不但能侍候他最精饌的飲食,也能為他找尋最年輕、美麗、善解人意的姑娘。

主人的“胭脂畫肪”更是全天候待命,無條件的提供給他使用,時間一長,連主人賈玉壺自己都不便乘用了。

徐大人在竟日公事之後,每喜到這裏走走。有時連日常的宴客也多設在這裏。夏日夜晚,宴會之後,帶著微醇的醉態,倚身畫肪,放舟河上,其時美人投懷,軟語盡溫,或蓮子新剝,小紅低唱,迎著秦淮夜月,徐將軍真個樂不思歸了。京師事繁,盡是豪門顯要,其實光是皇家親王的瑣碎,也夠他忙的了,他卻能忙裏偷暇,作此風流愉歡,確實懂得享受。

徐大人卻也有他的隱憂,那是不能為外人道及的,他這京師兵馬指揮使的職務,雖是隸屬於皇帝的親軍,但是事實上一直都在“東宮”太子朱高熾的勢力影響之下,非正式的接受朱高熾的指揮,遇著皇帝領兵打仗或是去北京小住的時候,太子名副其實的便成了“監國”,徐野驢更視為太子的“親信”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