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落花流水(第2/13頁)

這一下她手中若是真劍,早已要了狄雲的性命,但縱是一根樹枝,狄雲也已痛得眼前金星飛舞。水笙罵道:“你這惡和尚一路上折磨姑娘,還說要割了我的舌頭,你倒割割看!”提起樹枝,往他頭頂、肩背一棍棍的狠打,叫道:“你叫你師祖爺爺來救你啊!我打死你這惡和尚!”口中斥罵,手上加勁。

狄雲無法抵擋,只有伸臂護住顏面,頃刻間頭上手上給樹枝打得皮開肉綻,到處都是鮮血。他又痛又驚,突然間使勁一抓,搶過樹枝,順手掃了過去。水笙一驚,閃身向後躍開幾步,拾起另一根樹枝,又要上前再打。

狄雲急中生智,忽然間想起鄉下人打輸了架的無賴法子,叫道:“快給我站住!你再上前一步,我便脫褲子了!”嘴裏叫嚷,雙手拉住褲腰,作即刻便要脫褲之狀。

水笙嚇了一跳,急忙轉過臉去,雙頰羞得飛紅,心想:“這和尚無惡不作,只怕真要用這種壞行徑來羞辱於我。”狄雲叫道:“向前走五步,離開我越遠越好。”水笙一顆心怦怦亂跳,果然依言走前五步。狄雲大喜,大聲道:“我褲子已經脫下來了,你再要打我,便過來罷!”水笙大吃一驚,縱身躍出丈余,心慌意亂之下一個踉蹌,腳下一滑,摔了一交,急忙爬起便奔,哪敢回頭,遠遠的避到了山坡後面。

狄雲其實並未脫褲,想想又好笑,又自嘆倒黴,適才這頓飽打,少說也吃了三四十棍,小腿被石頭砸傷,痛得更是厲害,心想:“若不是耍無賴下流,這會兒多半已給打得斷了氣啦。我狄雲堂堂男兒,今日卻幹這等卑鄙勾當。唉,當真命苦!”

凝目向峭壁上望去,只見血刀僧和劉乘風已鬥上了一座懸崖。崖石從山壁上凸了出來,憑虛臨空,離地少說也有七八十丈,遙見飛冰濺雪,從崖上飄落,足見兩人劇鬥之烈,料想只要誰腳下一滑,摔將下來,任你武功再高,也非粉身碎骨不可。狄雲擡頭上望,覺得那二人的身子也小了許多。兩人衣袖飄舞,便如兩位神仙在雲霧中飛騰一般。

天空中兩頭兀鷹在盤旋飛舞,相較之下,下面相鬥的兩人身法可快得多了。

水笙在那邊山坡後又大聲叫喊起來:“爹爹,爹爹,快來啊!”她叫得幾聲,突然東南角上一個蒼老的聲音道:“是水侄女嗎?你爹爹受了點輕傷,轉眼便來!”水笙聽得是“落花流水”四老中位居第二的花鐵幹,心中一喜,忙叫道:“花伯伯!我爹爹在哪裏?他傷得怎樣?”

倏忽之間,花鐵幹已飛奔到了水笙身畔,說道:“雪崩時山峰上一塊石頭掉將下來,砸向陸伯伯頭頂,你爹爹為了救陸伯伯,出掌擊石。只是那石頭實在太重,你爹爹手膀受了些輕傷,不礙事的。”水笙道:“有個惡和尚就在那邊……他脫下了……花伯伯,你快去殺了他。”花鐵幹道:“好,在哪裏?”水笙向狄雲躺臥之處一指,但怕不小心看到了他赤身露體的模樣,一手指出,反而向前走了幾步。

花鐵幹正要去殺狄雲,忽聽得錚錚錚錚四聲,懸崖上傳來金鐵交鳴之聲,擡頭一望,但見血刀僧和劉乘風刀劍相交,兩人動也不動,便如突然被冰雪凍僵了一般。知道兩人鬥到酣處,已迫得以內力相拚,尋思:“這血刀惡僧如此兇猛,劉賢弟未必能占上風,我不上前夾擊,更待何時?雖然以我在武林中的聲望名位,實不願落個聯手攻孤之名。但中原群豪大舉追趕血刀門二惡僧,早已鬧得沸沸揚揚,天下皆聞,若得能親手誅了血刀僧,聲名之隆,定可掩過‘以二敵一’的不利。”當即轉身,徑向峭壁背後飛奔而去。

水笙心中驚奇,叫道:“花伯伯,你幹甚麽?”一句話剛問出口,便已知道答案。只見花鐵幹悄沒聲的向峭壁上攀去,他右手握著一根純鋼短槍,槍尖在石壁上一撐,身子便躍起丈余,身子落下時,槍尖又撐,比之適才血刀僧和劉乘風邊鬥邊上之時可快得多了。

狄雲初時聽他腳步之聲遠去,放過了自己,心中正自一寬,接著便見他縱躍起落,攀登懸崖,忍不住失聲呼叫:“啊喲!”這時唯一的指望,只是血刀僧能在花鐵幹登上崖之時先將劉乘風殺了,然後轉身和花鐵幹相鬥,否則以一敵二,必敗無疑。隨即又想:“這劉乘風和那姓花的都是俠義英雄,血刀老祖卻明明是窮兇極惡的壞人,我居然盼望壞人殺了好人,唉,這……這真是太也不對……”又是自責,又是擔憂,心中混亂之極。

便在這時,花鐵幹已躍上懸崖。

血刀僧運勁和劉乘風比拚,內力一層又一層的加強,有如海中波濤,一個浪頭打過,又是一個浪頭撲上。劉乘風是太極名家,生平鉆研以柔克剛之道,血刀僧內力洶湧而來,他只是將內力運成一個個圓圈,將對方源源不絕的攻勢消解了去。他要先立於不敗之地,然後再待敵之可勝。血刀僧勁力雖強,內力進擊的方位又是變幻莫測,但僵持良久,始終奈何不得敵手。兩人全神貫注,於身外事物已盡數視而不見,聽而不聞。花鐵幹攀上峭壁,躍至懸崖,並非全無聲息,兩人卻均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