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驅驢有術居奇貨 除惡無方從佳人(第4/18頁)

徐天宏等都跟著去看熱鬧,只見市集上聚著七八百人,一個穿花綢皮袍的大胖子坐在中間,料來就是胡老爺了。這時眾人等著阿凡提,已很心焦。胡老爺叫道:“阿凡提,這腳夫說你來幫他說話,怎麽這時候才來?”阿凡提施禮問安,笑道:“對不起,因為有一件要緊事,所以來遲了。”胡老爺說:“難道還有比評理更要緊的事麽?”阿凡提道:“當然啦,你瞧,我明天要種麥子啦,可是麥種還沒炒熟下肚呢,這怎麽行?我炒了三鬥麥種,吃了老半天才吃完,因此耽擱啦。”說著連連施禮。胡老爺和客店掌櫃同時叫了起來:“真是胡說八道,把麥種吃了,怎麽還能下種?你這瘋子,還來幫人家說話。”

旁聽的眾人也都哄笑起來,阿凡提卻只摸著大胡子,笑眯眯的不作聲。過了一陣,嘈雜之聲漸息,阿凡提道:“你說吃下去的麥子不能下種,那麽腳夫吃下去的雞,怎麽還能下蛋?”眾人一想,都叫了起來:“不錯,不錯,吃下去的雞怎麽還能下蛋?”大家高聲歡呼,把阿凡提擡了起來。胡老爺見眾意如此,只得宣布:“腳夫吃了客店掌櫃一只雞,應該還一百銅錢。”那腳夫歡天喜地的把一串銅錢交給掌櫃,笑道:“以後可再也不敢吃你的雞啦。”掌櫃收了,一言不發就走。眾回人笑罵,有些孩子往他背上丟石塊。

胡老爺走到阿凡提面前,道:“我借給你的鍋子生了個孩子,那很好。甚麽時候再生第二胎哪?”阿凡提愁眉苦臉的道:“胡老爺,你的鍋死啦。”胡老爺怒道:“鍋子怎麽會死?”阿凡提道:“鍋子會生孩子,當然會死。”胡老爺叫道:“你這騙子,借了我鐵鍋想賴。”阿凡提也叫道:“好吧,大家評評理。”胡老爺想起貪便宜收了他的小鐵鍋,這時張揚開來大失面子,真是啞子吃黃蓮,說不出的苦,連連擺手,擠在人叢中走了。

阿凡提騙倒了平時專門欺壓窮人的財主胡老爺,得意非凡,仰天大笑。忽然後面一個聲音叫道:“大胡子,又做甚麽傻事啦?”阿凡提回頭一看,見是天池怪俠袁士霄,心中大喜。他二人一回一漢,分居天山南北,所作所為盡是扶危濟困、行俠仗義之事,兩人素來交好。阿凡提一把拉住袁士霄手臂,笑道:“哈哈,你這老家夥來啦,快到我家裏看我老婆去。”袁士霄笑道:“你老婆有甚麽了不起,成日猴子獻寶似的……”

話未說完,徐天宏與余魚同已搶上來拜見。袁士霄道:“罷了,罷了,我又不是你們師父,磕甚麽頭?家洛呢?”徐天宏道:“總舵主比我們先走一步……呀,陳老爺子和老太太也來啦!”轉身向站在袁士霄身後的天山雙鷹施禮,見關明梅牽著陳家洛乘坐的白馬,心中一驚,問道:“這馬老前輩從哪裏見到的?”

關明梅道:“我見過你們總舵主騎這馬,所以認得,剛才見它有沙漠裏亂奔亂闖,我們三人費了好大的勁才拉住了。”徐天宏大驚,說道:“難道總舵主遇險?咱們快去救。”

眾人齊到阿凡提家裏,飽餐之後,與周綺作別。徐天宏、周綺夫婦成親以來首次分別,自是依依不舍。阿凡提的妻子見丈夫回家才半天,便又要出門,拉住他胡子大哭大鬧。阿凡提笑嘻嘻的安慰,說道:“我找了一位太太來陪你。她跟你一樣年輕美貌,肚裏又懷了個孩子,那是一共有兩個人陪你啦。勝於我一個大胡子。”她只是哭鬧下停,叫道:“我不許你大胡子走,不許你大胡子走!”阿凡提笑道:“你要留住我的胡子?好!”突然拔下十幾根胡子,塞在她的手裏,奪門而出。

阿凡提騎了這頭大狗似的驢子,雙腳幾乎可以碰到地面,遠遠望去,驢子就如生了六條腿一般。袁士霄道:“大胡子,你騎的是甚麽呀?是老鼠呢還是貓?”阿凡提道:“老鼠哪有這麽大呀?”袁士霄道:“那多半是一頭大老鼠。”徐天宏和余魚同聽著二人說笑,心中掛念陳家洛,說甚麽也笑不出來。李沅芷騎了駱冰的白馬,放松韁繩,由它在前領路。

阿凡提的驢子實在走得太慢,行到傍晚,不過走了三十多裏路,大家都急了。徐天宏對阿凡提道:“老前輩,我們總舵主恐怕遭到了危難,我們想先走一步。”阿凡提道:“好吧,好吧。到前面鎮上,我另買一頭中用些的驢子就是。這頭笨驢不中用,它偏偏還自以為了不起。”催驢趕上,與李沅芷並轡而行。

白馬比毛驢高出一半,阿凡提仰頭問李沅芷道:“大姑娘,你為甚麽整天不高興呀?”李沅芷忽然想起,這位怪俠雖然假作癡呆,其實聰明絕倫,回人有甚麽為難之事,向他請教,立即應手而解,便道:“胡子叔叔,對付不識好歹的人,你有甚麽法子?”阿凡提道:“我拿鐵鍋往他頭上一罩,你就一劍。”李沅芷搖頭道:“不成,比如說他是你很……很親近的人。你待他越是好,他越是發驢子脾氣。”阿凡提一扯胡子,已了然於胸,笑道:“我天天騎驢子,對付笨驢的倔脾氣,倒很有幾下子。不過這法子可不能隨便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