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有情有義憐難侶 無法無天振饑民(第4/14頁)

周綺站在後面,搶上攔阻已然不及,在門上擂鼓價一陣猛敲,裏面聲息全無,心中大怒,在那家人背上踢了一腳,喝道:“快滾,別在姑娘眼前惹氣。”那家人被她踢了個狗吃屎,口裏嘮嘮叨叨的爬起來走了。

周綺待他走遠,縱身跳進院子,見一間房子紙窗中透出燈光,輕輕走過去伏下身來,只聽得兩個男人的聲音在說話,心中一喜,怕的是那大夫在跟婊子鬼混,可就不知如何是好了。用手指沾了唾沫,濕破窗紙,附眼一張,見房裏兩個男子躺在一張睡榻上說話。一個身材粗壯,另一個是瘦長條子,一個妖艷的女子在給那瘦子捶腿。

周綺正想喝問:“哪一個是曹司朋,快出來!”只見那壯漢把手一揮。她一怔,那女子站了起來,笑道:“哥兒倆又要商量甚麽害人的花樣啦,給兒孫積積德吧,回頭別生個沒屁眼的小子。”那壯漢笑喝:“放你娘的臭屁。”那女子笑著走了出來,把門帶上,轉到內堂去了。周綺心想:“敢情這女子就是小玫瑰,真不要臉。不過她話還說得在理。”

只見那壯漢拿了四只元寶出來,放在桌上,說道:“曹老哥,這裏是二百兩銀子,咱們是老交易,老價錢。”那瘦子道:“唐六爺,這幾天大軍過境,你六爺供應軍糧,又要大大發一筆財啦。”周綺一聽又喜又怒,喜的是那糖裏砒霜竟在此地,不必另行去找,多費一番手腳,怒的是大軍害得她吃了這許多苦頭,原來此人還幫害人的大軍辦事。

那壯漢道:“那些泥腿子刁鉆得很,你道他們肯乖乖的繳糧出來麽?這幾天我東催西迫,人都累死啦。”那瘦子笑道:“這兩包藥你拿回去,有的你樂的啦。這包紅紙包的給那娘兒吃,不上一頓飯功夫,她就人事不知,你愛怎麽擺布就怎麽擺布,這可用不著兄弟教了吧?”兩人都哈哈大笑起來。那瘦子又道:“這包黑紙包的給那男人服,你只說給他醫傷,吃後不久,他就傷口流血而死。別人只道他創口破裂,誰也疑心不到你身上。你說兄弟這著棋怎麽樣?”那壯漢連說:“高明,高明。”

那瘦子道:“六爺,你人財兩得,酬勞兄弟二百兩銀子,似乎少一點吧?”那壯漢道:“曹老哥,咱們自己哥兒,明人不說暗話,那雌兒相貌的確標致。她穿了男裝,我已經按捺不住啦,後來瞧出來她是女子扮的,嘿嘿,送到嘴邊的肥肉不食,人家不罵我唐六祖宗十八代沒積陰功麽?那個男的,真的沒多少油水,只是他們兩人一路,我要了那雌兒,總不能讓那男的再活著。”那瘦子道:“你不是說他有一枝金子打的笛子?單是這枝笛子,也總有幾斤重吧?”那壯漢道:“好啦,好啦,我再添你五十兩。”又拿出一只元寶來。

周綺越聽越怒,一腳踢開房門,直搶進去。那壯漢叫聲“啊喲”,飛腳踢她握刀的手腕。周綺單刀翻處,順手將他右腳剁了下來,跟著一刀,刺進心窩。

那瘦子在一旁嚇得呆了,全身發抖,牙齒互擊,格格作響。周綺拔出刀來,在死屍上拭幹血漬,左手抓住瘦子胸口衣服,喝道:“你就是曹司朋麽?”那瘦子雙膝一曲,跪倒在地,說道:“求……姑娘……饒命……我再也不敢了。”周綺道:“誰要你的性命?起來。”曹司朋顫巍巍的站起,雙膝發軟,站立不穩,又要跪下。周綺將桌上五只元寶和兩包藥都放在懷裏,說道:“出去。”

曹司朋不知她用意,只得慢慢走出房門,開了大門。鴇婆聽見聲音,在裏面問:“誰呀?”曹司朋不敢做聲。周綺叫他去牽了自己坐騎,兩人上馬馳出鎮去。

周綺拉住他坐騎的韁繩,喝道:“你只要叫一聲,我就剁你的狗頭。”曹司朋連說:“不敢。”周綺怒道:“你說我不敢剁?我偏偏剁給你看。”說著拔出刀來。曹司朋忙道:“不,不,不是姑娘不敢剁,是……是小的不敢叫。”周綺一笑,還刀入鞘,心道:“我還真不敢剁你的狗頭呢,否則誰來給他治病?”

不到一個時辰,兩人已來到那老婦家。周綺走到徐天宏炕前,見他昏昏沉沉的,燭光下但見滿臉通紅,想是燒得厲害。周綺一把將曹司朋揪過,說道:“我這位……哥哥受了傷,你快給他醫好。”

曹司朋一聽是叫他治病,這才放下了幾分驚疑憂急之心,瞧了徐天宏的臉色,診了脈,將他肩上的布條解下,看了傷口,搖了幾下頭,說道:“這位爺現在血氣甚虧,虛火上沖……”周綺道:“誰跟你說這一套,你快給他治好,不治好,你休想離開。”曹司朋道:“我去鎮上拿藥,沒藥也是枉然。”

這時徐天宏寧定了些,聽著他二人說話。周綺道:“哼,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子?你開藥方,我去贖藥。”曹司朋無可奈何,道:“那麽請姑娘拿紙筆來,我來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