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有情有義憐難侶 無法無天振饑民(第6/14頁)

到得傍晚,周綺將兩只元寶送給老婆婆,她千恩萬謝的收了。周綺將曹司朋一把提起,手起刀落,將他一只右耳割了下來,喝道:“你把我哥哥醫好,才饒你一條狗命,以後再見到你為非作歹,嘿嘿,那糖裏砒霜就是榜樣。我一刀刺進你心窩子裏。”曹司朋按住創口,連說:“不敢。”周綺怒道:“你說我不敢?”曹司朋道:“不,不,不是姑娘不敢,是……是小的不敢。”徐天宏道:“咱們過三個月還要回來,那時再來拜訪曹大夫。”曹司朋又說:“不敢,不敢!不……不是英雄不敢拜訪,是……是小的不敢當,不敢當。”

周綺道:“你騎他的馬,咱們走吧。”兩人上馬往文光鎮奔去。周綺問道:“你說咱們過三個月再回來,幹麽呀?”徐天宏道:“我騙騙那大夫的,叫他不敢和那老婆婆為難。”周綺點點頭,行了一段路,說道:“你對人幹麽這樣狡猾?我不喜歡。”

徐天宏一時答不出話來,隔了半晌,說道:“姑娘不知江湖上人心險惡。對待朋友,當然處處以仁義為先,但對付小人,你要是真心待他,那就吃虧上當了。”周綺道:“我爹爹說寧可自己吃虧,決不能欺負別人。”徐天宏道:“這就是你爹爹的過人之處,所以江湖上提到鐵膽莊周老爺子,不論是白道黑道、官府綠林,無人不說他是位大仁大義的英雄好漢,人人都是十分欽佩。”周綺道:“你幹麽不學我爹爹?”徐天宏道:“周老爺子天性仁厚,像我這種刁鉆古怪的人怕學不上。”周綺道:“我就最討厭你這刁鉆古怪的脾氣。我爹爹說,你好好待人家,人家自然會好好待你。”

徐天宏心中感動,一時無話可說。周綺道:“怎麽?你又不高興了?又在想法子作弄我是不是?”徐天宏笑道:“不敢,不敢,是小的不敢,不是姑娘不敢。”周綺哈哈大笑,道:“也不揀好的學,卻去學那狗大夫。”徐天宏笑道:“甚麽狗大夫?是治狗的大夫呢,還是像狗一樣的大夫?”周綺格格而笑,道:“是治狗的大夫。”

兩人一路談笑,頗不寂寞。經過這一次患難,徐天宏對她自是衷心感激,而周綺也怕有恩於人,人家故意相讓,反而處處謙退一步。周綺道:“以前我只道你壞到骨子裏去了,哪知……”徐天宏道:“哪知怎樣?”周綺道:“我瞧你從前使壞,是故意做出來的。你幹麽老是存心慪我呀?我這人教你瞧著生氣,是不?”徐天宏道:“一個人是好是壞,初相識常常看錯。我當初哪知姑娘是這樣一副好心腸。”周綺笑道:“你那時以為我又驕傲又小氣,是不是?”徐天宏笑了笑不答。

兩人等天黑了才進文光鎮,找到糖裏砒霜的宅第,翻進墻去探看。徐天宏抓到一名更夫,持刀威嚇,問他余魚同的蹤跡。那更夫說唐六爺那天在小玫瑰家裏被曹司朋大夫殺死,家裏亂成一團,借宿的兩人一早就走了。周綺道:“咱們追上他們去。”

不一日過了臯蘭,再走兩日,徐天宏在路上發現了陳家洛留下的標記,知道大夥要在開封會齊,忙對周綺說了。周綺聽說眾人無恙,大喜不已,她一直記掛著爹爹,此時才放了心,打三斤酒喝了個痛快。這時徐天宏肩上創傷已經收口,身子也已復原。兩人沿路閑談,徐天宏說些江湖上的軼聞掌故,又把道上一切禁忌規矩,詳加解釋。她聽得津津有味,說道:“你早跟我說這些不好麽?以前老跟人家拌嘴。”

這一日來到潼關,兩人要找客店,一打聽是悅來老店最好,到得客店一問,上房只剩下一間了。徐天宏拿出一串錢塞給店小二,要他想法子多找一間。店小二十分為難,張羅了半天,回來說:“別的店房確實住滿了。這位爺和這位姑娘不知是甚麽稱呼?”徐天宏道:“她是我妹子。”店小二道:“既是親兄妹,住一間房也不打緊啊!”周綺怒道:“要你多羅唆……”話未說完,徐天宏突然一扯她衣角,嘴一努,說道:“好,一間就一間。”周綺一路跟他行來,見他對待自己彬彬有禮,確是個志誠君子,此刻忽要同住一房,又害羞,又疑心,在店小二面前只好悶聲不響。

到得房間,徐天宏立即把門帶上,周綺滿臉通紅,便要發話,徐天宏忙打手勢,叫她不可作聲,輕聲道:“剛才見到鎮遠鏢局那壞蛋麽?”周綺驚道:“甚麽?帶了人來捉文四爺、害死我弟弟的那個東西?”徐天宏道:“剛才我瞥見一眼,認不真,我怕他瞧見咱們,所以趕緊進屋,待會去探一探。”

店小二進來泡茶,問要甚麽吃的,徐天宏囑咐後,說道:“北京鎮遠鏢局的幾位達官爺也住在這裏,是不是?”店小二道:“是啊,他們路過潼關,總是照顧小店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