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天下無花(第2/14頁)

諸軍呼嘯闖入,可是出人意料,院中清冷冷不見一人。眾人心生異樣,停下腳步,東張西望,謝貴咕噥道:“不對勁,人呢?上哪兒去了?”

張昺手拈長須,說道:“多半藏起來,分兵搜索,一間房屋也不可放過……”

謝貴還沒答話,扶桑道人咦了一聲,快步向前走去。張、謝二人不知其故、跟隨其後,走了十余步,忽聽“嗚嗚”之聲,極盡淒楚,聞而心驚。

眾人大奇,繞過一棵大樹,忽見前方空曠,並排立著兩根拴馬石樁,樁上捆綁兩人,蓬頭垢面,渾身血汙,口中塞了麻核,欲說不得,欲叫不能,兩眼之中透出絕望。

“葛長史,盧指揮……”張昺認出二人,駭然失聲。

那二人正是長史葛誠、護衛指揮使盧振,本是燕王下屬,暗中歸附朝廷、以為內應。此刻雙雙被綁,分明形跡暴露。

謝貴愣了一下,叫道:“快,松綁……”突然張口結舌,瞪視前方,但見樹後踱出一人,昂首闊步,體格修偉,身披鎖子甲,頭戴沖天冠,手挽決雲長劍,亮如四尺秋水。

“燕……”張昺神魂出竅,驚也不是,喜也不是,手指該人,如見鬼魅,“燕王!”

燕王目如冷電,瘋意全無,單人只劍,走到拴馬樁前,沖眾人微微一笑,劍尖一抖,挑出葛誠口中麻核。

“有埋伏!”葛誠尖聲厲叫,針刺一般紮入眾人耳孔。

“呵!”燕王手起劍落,葛誠血濺五步,人頭骨碌碌翻滾而出。

“為臣不忠者!”朱棣擡起頭來,眯眼掃視眾人,“斬!”

張昺一行如同墮入夢魘,為這氣勢所奪,盡管人多勢眾,竟爾忘了動彈。

“悖主忘義者!”朱棣長劍再揮,掃落盧振人頭,“斬!”

連斬兩名內奸,張昺才緩過神來,厲聲高叫:“拿下他!”

眾官兵躍躍欲上,忽見燕王兩側,沖出無數白衣甲士。官軍駭然止步,又聽身後砰然巨響,端慶門關閉,門戶兩側死士蜂擁現身,仿佛破土而出,全無征兆可言。

形勢逆轉,官軍被截成了兩段,大半呆在外院,內院只有少半。

“燕王!”張昺嗓音艱澀,“王妃在我手上。”

朱棣擡起頭來,注目徐妃,透出一股淒涼。

“王爺!”徐妃微微一笑,蒼白的面孔有了血色,“成敗一線,盡力而為。”

盡管三言兩語,其他人已然聽出究竟。徐妃竟是示弱的誘餌,若不將她拿住,張昺等人決不敢貿然進入王府。

“儀華!”朱棣嗓音沙啞,虎目泛紅。

儀華是徐妃小名,多年以來,燕王未曾叫過,此刻叫出,不勝淒楚。徐妃應聲一顫,眼中淚光轉動,強笑道:“能為王爺而死,妾身甘之如飴!”手腕翻轉,多出一根尖刺,急如閃電,直奔心口。

“攔住她!”張昺失聲驚呼,時下落入圈套,徐妃是僅有的籌碼。

扶桑道人早已留心,張昺話沒出口,他袖袍一振,勁風突出,徐妃口鼻窒息,虎口劇痛,尖刺嗖地脫手,貼著左腮向上躥起,劃破肌膚,留下血痕。

“母親……”朱高熾、朱高煦只當母親殞命,不由齊聲悲號,忽見徐妃欲死不得,叫了一半,忽又停下。

扶桑道人掃飛尖刺,右爪突出,出手之快,風飄電閃,徐妃出身將門,卻不會武功,還沒明白發生何事,肩頭一痛,落入對方掌握之中。

嗤,微響破空,一絲綠影鉆入扶桑道人的手腕。扶桑閃電縮手,瞥眼掃去,“曲池穴”露出半截松針。他心頭一緊,樂之揚如鬼如魅,躥出人群,腳尖蹴向他的心口。

扶桑道人做夢也沒料到這大對頭潛伏在旁,忙不叠雙手橫胸、向前托出,奪,手足相接,扶桑道人臂骨欲斷,一股千鈞之力將他向後掀出,接連撞翻數人,方才沉身站定,一股氣血當胸流躥,上沖喉頭,下逼臟腑,腰身以上似要散架一般。

樂之揚一腳得勢,借力擰身,“晨鐘腿”橫掃四方,附近的錦衣衛都成了“樂道大會”上的編鐘,樂之揚旋風般一一踢遍,十余人手舞足蹈地飛了出去。

四周空出一片,樂之揚沉身落地,眼看鄭和被縛,旋身奪過一口單刀,刷刷兩下,斬斷繩索,將刀丟出,喝聲:“保護王妃。”

鄭和接過單刀,攔在徐妃身前,瞪眼暴喝,砍翻一個官兵;卻不料一名錦衣衛潛身跳上,舉刀戳向他的背脊,徐妃一旁看見,正要驚呼,忽見錦衣衛渾身一僵,長刀落地,明晃晃的劍尖從他胸口吐了出來。徐妃轉眼望去,但見張信拔出劍來,一腳蹬翻屍體,沖她點了點頭,揮劍與另一個錦衣衛鬥在一起。

扶桑道人忽退忽進,卷土重來,拔出七星劍,一抖手,劍光繁星爛鬥,向樂之揚當頭灑落。

樂之揚讓過劍尖,呼地一掌擊向扶桑胸口。扶桑回劍遮攔,樂之揚一記“洞簫指”點中劍身,叮的一聲,悠長不絕,扶桑道人虎口發熱,長劍歪斜。樂之揚腳如槍刺,直奔他的小腹。扶桑道人無奈後退,樂之揚得勢不讓,奇招連綿,勁力奔流,扶桑道人幾無還手之力,可他一身道門武功,以退為進,以守為攻,退守間章法不亂,樂之揚縱然高他一籌,也難以將他一舉制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