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遠銜恩命到朝鮮(第2/19頁)

老陳附耳道:「二爺,您看……這是什麽玩意兒?」徐爾正瞠目結舌,猛地跳了起來,慘叫道:「倭寇來了!倭寇來了!」崔風憲忙安撫道:「大人別怕,這未必是倭寇的船,說不定也是路過商船,那也未可知。」徐爾正大聲道:「路過商船﹖他們好端端的,為何要路過這鬼地方﹖難不成是要跟鬼做生意麽﹖」苦海無涯,回頭是岸,這「苦海」乃是倭寇的大本營,加上海象險惡,無論是漁民商船,莫不敬而遠之。若有船只在其中航行,定是倭寇無疑。眾船夫情知如此,忙圍到崔風憲身邊,低聲道:「二爺,現下該怎麽辦?」此時海上濃霧彌漫,目光難以及遠,自也不知來人是敵是友。崔風憲暗暗嘆息,自知運氣真是背到家了,他召集了下屬,吩咐道:「大家聽了,情勢不明,咱們小心為上,老林,你即刻帶著弟兄們下去用槳,劃得越快越好。」號令一下,老林一馬當先,飛也似的奔下艙去,頓時間吆喝聲四起,大船已然火速駛離。看這批人平素吃喝嫖賭,懶散不堪,此際卻拿出了吃奶的氣力,想來真是怕極了倭寇。

此時還未闖入苦海,霧氣便已十分濃重,再看天公不作美,竟還飄下了淒風苦雨,海面上更加陰暗晦澀,望來真是苦上加苦。崔風憲轉頭去看眾人,只見徐爾正一臉慘白,躲在船舷旁祝禱,自家侄兒卻是一臉怡然,自與兩名婢女有說有笑,看三人逗著小獅子玩耍,當真是「商女不知亡國恨」,不知死活至極。

此時船上老的老、小的小,只有自己一個人武功厲害,偏生這幾日氣血不寧,適才還真險些中了風,若要運使「八方五雷掌」,只怕難以出盡全力。崔風憲心裏隱隱發愁,自知要是撞上了倭寇,全船上下都要遭殃。

海上風雨漸大,老弱婦孺都躲到了棚下,只剩下一幫老苦力在那幹活。崔風憲頂著細雨,親來掌舵,幾次回頭去看船尾,那幾只朦朧黑點卻始終不曾離去,仍在後方緊追不舍。他提起了大嗓門,喊道:「老林!老林!」那老林從艙下爬了出來,喘道:「二爺,怎麽啦?」崔風憲指著後方的黑沈船影,臭罵道:「混帳東西,都什麽時候了,你們怎還敢蒙混?給我出力劃!」老林嘆道:「二爺,您別老是罵人,咱們船上的貨太多啦,弟兄們便算拼掉老命,那也劃不快啊。」崔風憲的船本是商船,此行過來煙島,雖說是來拜壽提親的,順道還是載了些貨品來賣。瓷器、銅錢、絲緞,應有盡有,全是東瀛、琉球各地商人預定的,無奈船貨載得滿了,吃水過深,難免走不快。

崔風憲情知如此,只得嘆道:「你奶奶的,廢話少說,老子親自下去劃吧。」腳步未動,便給老陳攔住了,聽他勸道:「二爺,別做這些虛功了。倭寇的船又輕又快,咱們的船卻是又重又笨,劃不過他們的。」崔風憲皺眉道:「那你想怎麽辦?」老陳咳了一聲,附耳道:「咱們……咱們把貨扔了吧……」「放屁!」聽得屬下獻計,崔風憲卻是氣急敗壞,狂怒道:「老子為了這趟出海,整整向人家借了八千兩銀子!你要我把貨扔了,我拿什麽回去見我那口子?幹脆殺了我吧!讓我給倭寇宰了幹凈!」老陳、老林齊聲苦笑:「二爺,這也不行,那也不好,你要咱們怎麽辦?難不成坐以待斃麽?」此時倭寇窮追不舍,時候一長,定會追上來。崔風憲回過頭去,眼見朦朦黑點益發逼近,驀地發起狂來,喊道:「他奶奶的!咱們抄近路吧!」「抄近路﹖」老林老陳面面相覷,百思不得其解,崔風憲翻開了海圖,豪聲道:「瞧!這煙島不就在『苦海』東南?咱們何須繞遠路,幹脆直直闖過去吧!」「什麽﹖」老陳大吃一驚,顫聲道:「二爺,您……您要穿越苦海﹖」崔風憲喝道:「正是!這幫倭寇不就是要錢麽?咱們賭上了性命,不信他們還敢追來!」此時眾人望煙島而去,卻不幸誤入苦海。按著平日的法子,便得先折返西行,待得遠離濃霧後,只消沿著苦海外緣來走,自能平安抵達煙島。可要有人能鼓起勇氣,一舉乘風破浪,穿越危機四伏的「苦海」,幾個時辰內便能到達煙島。

煙島是魏寬的勢力,倭寇若要駛近,便會遇上魏島主的艦隊,自然有所忌憚。只是這苦海又稱「謎海」,其中的漩渦暗流、暗礁黑石,可說不盡其數,萬一還沒給倭寇抓到,大船便已觸礁沉沒,那可如何是好?

前無去路,後有追兵。老陳老林對望一眼,想起倭寇窮追不舍,自是渾身發抖。崔風憲豪氣陡發,驀地狂喊一聲:「還想什麽?兩害相權取其輕,此時只能行險了!」當下把舵奮力打橫,轉向東南急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