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別離黯神傷(第2/8頁)

忽然,子青一聲尖叫,死命向黑衣人撲去。黑衣人冷笑,長劍去勢不減,左手手肘後撞,“嘭”的一聲,跟著“稀裏嘩啦”一陣響,子青與一扇綠琉璃屏風一起摔翻,人未落地,已然昏倒。但黑衣人手肘撞中她的同時,卻覺上臂近肘處一麻,已被什麽細小的暗器刺中了。他心中冷笑:區區一根鋼針,又能奈我何?但被她這拼死一攔,長劍的去勢已緩了緩。這一切,均發生在電光石火的一瞬間。但高手相爭,有時豈止是一瞬?

就在這一瞬間,遊凡鳳猛地後仰,隨即“呼”的一聲,黑衣人眼前一暗,一床棉被已兜頭罩來。他手腕陡振,“刷刷刷”,棉被被割得稀爛。漫空棉絮紛紛揚揚,倒似下起了一場大雪。白茫茫的絮花中,遊凡鳳長劍在手,劍光矯若飛龍,淩空直刺黑衣人面門。

但他重傷未愈,這一劍的速度卻稍慢了些。黑衣人長劍反撩,要磕飛他的劍,遊凡鳳連錯幾步,趨退如電,已避開了這一式。黑衣人縱身疾逼向前,身形如鬼如魅,飄忽來去,“刷刷刷”,已刺出了十八劍,封死了他的上盤、下盤和進擊、後退的所有路徑。

一時滿堂雪亮的劍光,刺得他雙眼都眯縫起來了。他一凜:這人好強勁的內力,好迅疾的身法,好高妙的劍招!竟不在年兒與自己之下!若換作平時,自己也許能與之鏖戰八九百回合,但此時自己重傷未愈,只怕再支撐五六十招,便會命喪對方劍下。

他一生飄零坎坷,早將生死看得淡了,但現在年兒身無內力,須有人保護,而自己的親生女兒也還未找到,自己怎能就死?但此刻自己與敵人之間的差距太大,自己便是不想死,也不可能。

就在這一瞬間,他已劈、削、剌、斫出三十余招,但無論他如何用力,劍尖總是離黑衣人的身子有數寸之遙。而黑衣人卻是劍劍都險些便刺中了他,若非他閃避得快,方才黑衣人自下而上的那一劍,就會穿透他的胸腹。

冷汗已濕透了他的後背,恐懼使他的手腳開始發僵。但這時,他忽覺對方淩厲的攻勢驟減,漫天的劍光立時消散,左臂下空門大開。機不可失,他一劍橫削,“哧”,黑衣人竟然閃避不開,左臂血花四濺。黑衣人撤劍疾退,怒道:“居然使喂毒的暗器,卑鄙!”

遊凡鳳不知他在說什麽,“嗤嗤嗤”又揮出三劍,卻見對方竟將長劍劈面擲來,趁他閃身躲避之際,越窗而逃。他經此一番劇鬥,牽動傷處,胸口氣血翻湧,腦中一陣陣暈眩,且他心掛子青,不敢去追。他疾步搶到子青身旁,俯身一摸她的脈象,跳動勻稱,還好,適才黑衣人的那一擊,並未傷到她的五臟六腑。

遊凡鳳松了口氣,為她推拿活血。片刻,她輕哼一聲,睜眼見他正為自己施救,蒼白的臉上立刻布滿紅暈,忙坐起:“先生,那惡人走了?你……你沒事吧?”他看得一愣:她的聲音、動作,怎麽竟和十八年前的蕭太後一模一樣?

他心中一酸,唉,胡思亂想些什麽?定了定神道:“沒事!”子青伸手將他攙扶而起,動作親切而又自然,像女兒在攙扶父親。他心中又一酸,女兒若尚在人世,也該跟她一般大了。

待坐回榻上,子青倒了盞茶端過來,遊凡鳳接過,道:“適才要不是你那拼死一擋,現下我已成劍下鬼了。其實,你不懂武功,不該來救我。”

子青低頭:“方才情勢危急,何況,先生不也曾拼命救過世子殿下?”

“那不同,他是我兒子,我又怎麽能不豁出命去救他?”子青直如被一個焦雷劈中,當即雙耳轟然大響,眼前灰茫茫的一片,不辨東西。也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耳旁有人急呼,睜眼,見遊凡鳳扶著自己,正焦急地喊:“怎麽啦你?快醒醒!”她定了定神,方發覺自己一個趔趄跌在了地上,勉強笑笑:“不妨事,我……有點頭暈。”一直身,站了起來。

遊凡鳳吐了口氣:“駭我一跳,還當你是被刺客傷到哪兒了呢!”子青避開他的目光,問道:“剛才,聽先生說,世子殿下是您的兒子?”說到最後一句時,聲音發顫。

遊凡鳳只道她昏眩未過,點頭嘆道:“我這輩子,早就心如死灰了,好在這個世上,還有我的兩個親人在。”說到這兒,他面露慈愛溫情的笑容,“一個就是年兒,如同我的親生兒子一般;而另一個,就是梅意表妹,年兒的娘親。”此時他心中,已對子青產生了一種只父女間才會有的那種濃濃的親情,是以不加絲毫隱瞞,便道出了深藏心底的肺腑之言。

聽他直抒胸臆,子青神色慘然,出了一會兒神,忽綻顏輕笑:“難怪……難怪他……”遊凡鳳沒聽清:“子青姑娘,難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