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共展鴛鴦錦

次晨,趙長平偕晏荷影,由眾官員簇擁著離城東去。送罷他回來,趙長安全身脫力,但遊凡鳳在客棧中,於養傷不利,遂又吩咐程守純將他接到府中安置。待忙亂完了,已是午憩時辰,樓外一陣簌簌秋風吹過,淅淅瀝瀝地飄灑下寒氣侵人的無邊苦雨。

望著那緊一陣、慢一陣,如泣如嘆的雨絲,和那黯淡愁人的天空,趙長安心境愈發灰暗了。他倚坐樓欄,呆呆出神,就連有人到了身邊都未察覺。子青提高嗓音,簡直就要喊了,他才一個激靈,遲滯地轉過頭來:“哦!是……子青呀!什麽事?”

看著他那副模樣,子青話到唇邊,又猶豫了:“世子殿下,您冷不冷?”

趙長安木然以應:“冷?她穿了條綠綢裙,外面只罩了件夾襖,當然冷了!”子青一愣,方知他是在說晏荷影,心一酸,遂問:“您為什麽不跟她說呢?”

“說?說什麽?”

子青急道:“告訴晏姑娘實情呀!”

“實情?”趙長安落寞地呆望樓檐上垂下的無數縷雨,“昨天,你又不是沒瞧見,她看我時的那種眼神比仇人還恨:我……我卻……唉!”重重地嘆了口氣,垂下頭來。

“殿下,正因為這樣,您才更該向她說清楚呀!不說,她就永遠都蒙在鼓裏,太子殿下他……”子青咬了咬嘴唇,“又不是好人,殿下您讓晏姑娘跟他在一處,晏姑娘她該有……多麽……”

趙長安越發愁苦了:“連你都看出來了,不該跟他在一起,可,她卻偏要……偏要……”

“這……”子青鼓足勇氣,脫口而出,“就要怪殿下您了!”趙長安一怔,用征詢的眼光看著她。

“殿下要是早早兒地就找個機會,把事情的原委都給她挑明了,她怎麽還會這樣?去追上她,把所有的話都告訴她,晏姑娘那麽聰明的人,肯定會明白的。從出事到現如今,殿下就一句話都沒跟她解說過,不說,人家又怎會知道事情的原委?”

“好吧!”趙長安生出了一絲希望,“我現在就去找她!”

簾外冷雨潺潺,簾內寒氣侵衣,晏荷影獨坐桌旁,心境壞得不行,只覺簾外的秋雨都是自己心中的苦淚:自己怎麽這麽意氣用事,又撇下他,跟著趙長平出來了?望穿雙眼,好容易才見了他一面,可現在,又看不到他的人,聽不見他的聲音了。

忽然,簾外有人輕喚:“晏姑娘……”她一呆:是……他的聲音!這怎麽可能?他不是奉旨留在鳳翔,繼續查找昭陽公主的下落嗎?

聲音又響了起來:“晏姑娘,打擾了,我可以進來嗎?”這一次,她聽得真真切切:真的是他的聲音!真的是他來了!

她胸腔中的血在這一瞬間都沖到了頭頂:“你……”一步便沖到了窗前,一把掀起竹簾,見趙長安正立在簾外雨中,青箬笠,綠蓑衣,但他的雙膝以下仍濕透了。他見了她,雙目有神:“晏姑娘,我可以進來嗎?”

她不語,只將一根竹竿搭住竹簾,他將蓑衣、箬笠除下擱在檐下,然後跨進門來。

“你來做什麽?”晏荷影回身向裏,背坐床沿,迎面冷逾寒冰的一句話扔過來。

“我想跟你解說一下前些日子的一些誤會。”

晏荷影頭都不回:“什麽誤會?我跟世子殿下之間,能有什麽誤會?”趙長安並不氣餒:“晏姑娘,害你爹和二哥的人,真不是我……”

“哦?世子殿下是不是還要說,朱承岱的妻子、女兒,也不是世子殿下殺的?”晏荷影揶揄地笑了,“還有,傳世玉章,世子殿下也自始至終都沒碰過?”趙長安說不出話來了。

“世子殿下肯定還要告訴我,江西迎風樓的戴樓主、冀東的齊鳴飛、藥師嶺的秦氏雙俠、‘一槍震隴川’金槍王山,也都不是死在緣滅劍下的了?”

趙長安急了:“晏姑娘,你聽我說!”

“好!”晏荷影回身,眼睛閃閃發亮地逼視他,“我等了這麽久了,還真想聽聽世子殿下的‘說法’。以世子殿下那般高明的功夫,怎麽那夜從川頭朱家逃走時,世子殿下又要回到柴房裏,蠟燭菜油地搞那些哄人的把戲?當時你對我說,你的內力不濟,怕會被朱承岱、馬驊追上,哈!你居然會內力不濟!當我是個傻瓜?今天,世子殿下既要解說,那就請先解說這一節!”

“我……我……”趙長安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原來,當日他在船板上被王玉傑暗襲,後來毒血雖被她吸出了大半,但尚有少量存留體內,而晏荷影在吸毒血時也誤咽了少許入肚,以致毒發昏厥。他雖有無上內家真氣護身,但亦是過了一天後方才蘇醒。醒後,既是感動,更是憂急,遂強行為她運功驅毒,至於這樣蠻幹會不會傷了自己的身子,一時間也顧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