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惑眾(第4/14頁)

智風道:“人人皆可參與,以所學之武盡一份心力。”

“嘿嘿,皆可參與?方丈大師,你是一心救眾生於水火。可是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就怕有人渾水摸魚,打著抗金旗號,行不義之事!”楊沛侖有意無意拿眼角掃了掃司徒峙。

“楊施主,此話老衲不甚明了,還請楊施主明示。”智風說。

楊沛侖昂然道:“好,那就恕在下直言了。金狗是咱大家夥兒不共戴天的仇敵,凡是有點兒血性的都恨不得親手剝了他們的皮才痛快。可偏偏有些個人讓豬油蒙了心肝,跟女真人暗地裏來往!”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大家左顧右盼,議論紛紛:“誰呀?楊山主這說的是誰呀?”

司徒峙見楊沛侖一雙虎目總盯在自己身上,心裏不自在,反做詫異地說:“楊山主可不能就這麽草草打個啞謎,教天下英雄寢食難安。”

楊沛侖笑了:“司徒先生,我琢磨著是你自個兒不安心吧?”

司徒峙沉下臉:“楊山主這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我原本不想當著這麽多位英雄好漢給司徒先生難堪,你卻非讓我說,這不是裝糊塗嗎?是誰跟那些個金國狗崽子暗中來往?是誰拿江南最好的絲綢瓷器跟狗崽子們做生意,賺取金銀皮裘?除了你們司徒家族,天下還有誰家呀?”

這話如同一叢火苗,嗖地投進幹柴堆裏,全場登時炸了鍋。人們面面相覷,將信將疑。台下徐暉三人頓成眾矢之的,隨時都會被憤怒的人群吞沒。在這個瞬間,徐暉心頭忽如明鏡,原來偽裝毫無用處,所有埋在陰霾處的齷齪之事總會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或早或晚,但決不錯漏。難道司徒家族的榮譽便將如此毀於一旦嗎?他不禁轉頭望向淩郁,見她嘴角微微抽動,怔怔凝視著高台上的司徒峙。

此刻不啻為司徒峙人生數於年遭遇的重大難關之一。他沒料到和金人秘密往來之事竟而會在這抗金大會上被當眾揭露,而且還是從自己的死對頭口中說出來。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楊沛侖既然說得如此有板有眼,必定是獲悉了某些內幕,抑或掌握了什麽把柄。司徒峙只有這一刹那的時間思考,全江湖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等待著他的答復。他手心裏蓄滿了緊張的冷汗,對方究竟知悉多少?究竟該如何應對?

然而司徒峙畢竟身經百戰,心頭越凝重,臉上卻越松弛。他目光掠過楊沛侖,向台下眾人緩緩說道:“司徒家族雖則出身商賈之家,但傳承的仍然是江湖的仁義操守。雕鵬山對司徒家族素有細小誤解,此事眾所周知,也無須隱瞞。楊山主懷疑我們倒也還在情理之中,但若只是因為碰巧在金人轄境內見到了江南絲綢瓷器,便浮想聯翩,以為是從南方販賣過去的,那豈不是江南所有的幫派商會都難逃其咎了?江南武人的清譽和江北英雄一樣昭若白雪,不容踐踏。楊山主一人可擔負得起?”

司徒峙把楊沛侖對司徒家族的聲討擴大到對整個江南的汙蔑,此言一出,果然激起了眾多南方賓客的共鳴。楊沛侖見司徒峙這一席話眼看就要扭轉形勢,振一振鬥篷,冷笑道:“司徒先生好辯才!其實你同金狗做買賣,倒也沒什麽。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嘛。可是千不該萬不該,你不該去跟金狗中的王公貴族膩乎到一塊兒。他們要的可不只是江南的手工精品,更是咱們的萬裏江山哪!”

一道狂閃從司徒峙腦海中劈開,當日在長江邊上阻截完顏亮一行的就是雕鵬山來人。楊沛侖知道了,他知道了司徒家族最不可告人的秘密!司徒峙身子剛欲打晃,即被他強行定在當地。他默默告誡自己,你不能倒,不能敗,這世上成王敗寇,焉能任人踐踏!

司徒峙遂擺出一臉沉痛,慨然說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人前身後,在下對雕鵬山、對楊山主,從無誹謗詆毀,何以雕鵬山總要將莫須有的罪名加諸於司徒家族身上?在下無可辯,也不需辯。在下是何人,司徒家族行何事,自有浩然天地為證,更有台上台下諸位英雄評判!”

司徒峙的不辯恰恰就是最好的爭辯,他把楊沛侖的指摘歸結為雕鵬山因利害沖突對司徒家族的汙蔑,十分合乎情理。他一口一個欲加之罪、莫須有,目光坦誠,言辭悲壯,很容易就讓人聯想起了遭陷害致死的忠義將軍嶽武穆。台下群雄的激動情緒被恰到好處地挑撥起來,人們從感情上不免向字字血淚的司徒峙傾斜。

“司徒老爺子可是忠義之士呀!”湯子仰適時在人群中喊道。馬上就得到一片響應,眾人紛紛議論:“司徒家族該不會賣國求榮”:“司徒老爺子定是被冤枉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