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6/26頁)

所以沒有人問他上那兒去,似乎大家都知道,他的來往行蹤,都是不宜過問的機密。

李大成星夜出城,順著官道,直赴湖州,因為譚意哥此刻在湖州,那是送丁婉卿來下嫁窮九先生楊岸。

說下嫁,不如說是回家,因為他們早已在可人小築中喝過了合巹酒,行過禮了。

客人只有周三夫婦,雖然草草,卻很隆重。

這是丁婉卿的意思,照楊岸的意思,是要等自己先回家後,再隆重地迎娶的。

但是丁婉卿反對,因為楊岸並不是衣錦榮歸,雖然他在江湖上混出了不小的盛名,但在世俗的眼光中,卻一無成就,那就不值得張揚了。

他們回去,主要是接替下楊岸的妹妹楊蘭的糧號工作,使這位老小姐能夠出嫁找個歸宿。

楊蘭已經三十八歲了,但是看起來卻比較年輕得多,圓圓的臉,對人一團和氣,給人有如沐春風的感覺。

這樣子的一個女人,誰人不愛呢,所以她雖然已經到了老大的年齡,但是卻仍然有不少人而來爭聘。

楊岸到家才兩天,已經有四個媒婆上門了。

不過這四個媒婆都沒有說成功,主要是她們所提的男方太過差勁。

四個求聘的對象幾乎都是五十上下、中年喪偶的鰥夫,薄有家產,子女尚幼,要求姑娘續弦,主持中饋,撫育幼兒。

楊岸越聽越火,第四個媒婆挨了他一巴掌,幾乎是連滾帶爬,被轟出門去的,他站在門口指著罵道:“混帳東西,我楊某的妹子賢德無雙,你們卻來要她去做牛馬,告訴你們,一要元配結發,二要不過四十,三要有功名,少了任何一項也不行,以後若要有人上門,提出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家,我就砸斷他的腿。”

楊岸在本家向有兇狠之名,以前他連本家的長老都照打不誤,這會兒動手揍了個媒婆,自然沒人敢出來說一句話。

可是居然有人出來,在挨打的媒婆的屁股上又加了一腳,那是伴隨楊岸一起返裏的楊大年。

他把媒婆踢了個跟鬥,也跟著罵道:“瞎了狗眼的東西,你們只為貪了幾兩銀子的謝媒錢,不問問清楚,就胡亂登門了,我這位姑姑,本身的賢德不說了,附近的人誰不稱道,更為了她的仁愛,省垣的太守已經請得了朝廷的旌表,日內就會頒下,你們竟然敢以一些凡夫俗子來侮辱她。”

楊岸那一巴掌還不怎麽樣,楊大年的這一腳卻令媒婆受不了,那倒不是因為他的腳重,而是楊大年的身份不同。

他不僅是楊氏的族長,而且還是當地的首富,份量自然不相同,所以那媒婆哀聲請求道:“大官人,這不是老婆子的意思,是男方再三再四要老婆子來的。”

楊大年怒道:“不長眼的東西,人家請你來,你也得秤量一下對方的身份,夠不夠得上,我這位姑姑為我們楊家爭得多少光采,你們有幾顆狗頭,居然想她去當管家婆。”

可憐的媒婆只有連連磕頭的份了,楊大年道:“我們楊氏族中公議,準備了十萬銀子的陪嫁,你們去估量一下,有資格收得下這份嫁妝的人家,再來商量,否則說別來討打了。”

媒婆一聽有十萬兩銀子的陪嫁,眼睛都發直,那是一筆不得了的钜資,如果能說成了這一頭親,那謝媒的酬禮,至少也在千兩上下,有人做了一輩子的媒,累積起來,恐怕也賺不到這個數目呢。

受了钜金的誘惑,她甚至於忘了臉上挨過的巴掌,也忘了屁股上的那一腳,爬起來飛也似的走了。

這邊楊岸也相當吃驚,看著楊大年道:“大年,你別開玩笑,這話可不能隨便說的,到時侯要拿出來的。”

楊大年道:“那當然,只要說定了人家,就把嫁妝擡到祠堂裏陳列出來,一兩都不少。

“你說這是族裏的公決?”

“是的,叔叔放心,由族中分攤,不要你攤一兩。”

楊岸苦笑道:“對我這個妹子,我還會小氣不成,只要我有的,我都拿出來了;可是我卻慚愧得很……”

他看看旁邊的丁婉卿道:“婉卿倒很大方,她願意為蘭妹辦嫁妝,拿她的私蓄替我做面子,但也不過是四五之數,我想這也夠好了。”

楊大年笑笑道:“是的,兩個月前,縣太爺嫁女兒,才不過花了兩萬銀子,已經讓縣裏的人說個沒完了,不過蘭姑不同,她為我們族裏爭得了不少體面,應該由族中為她風光一下,怎麽能要婉嬸花費呢。”

楊岸道:“大年,我知道本族的那些老嗇鬼。他們不往裏撈幾文已經算好的了,那裏肯往外拿?這十萬兩恐怕要你一個人拿出來了。”

楊大年道:“錢是由我出,他們具個名,既做面子又好看,他們還有不答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