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蘭花 第五回 決戰之夜(第3/5頁)

朱儒不開口。

這也不是個聰明的問題,而且根本不該問他的,這個問題本來應該去問慕容自己。

愚蠢的問題根本不必回答,可是這一次絲路先生居然說:“這個問題實在問得好極了。”他說:“一個人如果做出了一件他本來不該做的事,如果不是因為他太笨,就是因為他太聰明。而且其中一定有問題。”

“這個慕容看來好像並不是個笨蛋。”

“他絕對不是,”絲先生說:“他也許遠比你我想像中還聰明。”

“哦?”

“他至少知道坐在椅子上被人擡來是有好處的。”

“什麽好處?”

“坐在椅子上不但舒服,而且可能保留體力。”

朱儒淡淡的接著說:“我們在這裏等他,本來是我們以逸待勞,先占了一點便宜,”朱儒說:“可是現在我們都在站著,他卻坐著,反而變得是他在以逸待勞了。”

大老板大笑。

“好,說得好,”他問朱儒:“那麽現在你為什麽還不叫人去弄張椅子坐下來?”

這張椅子的椅面是用一種比深藍更藍的藏青色絲絨鋪成的,光滑柔軟如天鵝。

穿一身同色絲袍的慕容懶洋洋的坐在椅上,使得他蒼白的臉色和那雙蒼白的手看來更明顯而突出。

擡椅子的兩個人,身材極矮,肩極寬,看起來就像是方的。

他們的兩條腿奔跑如風,上半身卻紋風不動,慕容端坐,就好像坐在他那個鋪滿波斯地毯的小廳裏。

這不是一頂小轎,只不過是張縛著兩根竹竿的椅子,卻很容易被人誤作一頂小轎。

轎不應該是靜的,椅子應該是靜的,它們本來是兩樣絕不相同的東西,可是在某一種情形下,卻常常會被誤認為同類。

——人豈非也一樣,兩個絕不相同的人,豈非也常常會被誤認為同樣,有時甚至會誤認為同一個人。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都是這樣子的。

袖袖緊隨在慕容身側,寸步不離。

另外還有四個人,年紀都已不小,氣派也都不小,神態卻很悠閑,從容而來,就好像是在散步一樣。

可是他們緊跟在那兩個腳步如風的擡椅人後面,連一步都沒有落後。

別人飛快的跑出了七八步,他們悠悠閑閑的一步跨出,腳步落下時,恰巧就和別人第八步落下時在同一刹那間。

他們每個人身上,還帶著一口無論誰都看得出非常沉重的箱子。

一種用紫檀木制成,上面還鑲著銅條的箱子,就算是空的,分量也不輕。

箱子當然不會是空的,在生死決戰時,誰也不會擡著四口空箱子來戰場,只不過誰也不知道箱子裏裝著些什麽東西。

跟在他們後面的八個人,腳步就沒有他們這麽悠閑從容了。

再後面是十六個人。

然後是三十二個。

這三十二個人跟隨著他們,如果不想落後,已經要快步奔跑。

看看這一行人走上小鎮的老街,鐵大爺忽然問絲路:“你看他們來了多少人?”

“我看不出有多少人。”絲先生說:“我只看得出他們有六組人。”

“一組多少人?”

“組別不同,人數也不同,”絲路先生說:“第一組只有兩個人。”

“一個坐在椅子上,一個跟在椅子旁。”

“是的。”

“第二組呢?”

“第二組就有四個人,三組八個,四組十六,五組三十二。”

“第二組四個人我認得出三個,”鐵大爺眯起眼:“三個都是好手!”

“是的。”

“可是我看,其中最厲害的一個,大概還是我認不出的那一個。”

那個人又高又瘦,頭卻特別大,整個人看起來,就好像把一個梨插在一根筷子上。

這樣一個人,應該是會讓人覺得很滑稽的,可是這個世界上,覺得他滑稽的人,大概不會太多。

如果有一百個人覺得他滑稽,其中最少有九十九個半已經死在他的釘下。

“你說的一定是丁先生。”

“我想大概就是他。”大爺道:“人長得又細又長,腦袋卻又大又扁,看起來就像是個釘子。”

“他的名字本來就叫做丁子靈。”

“丁子靈?”大爺的臉色居然也有一點變了。“丁子靈,靈釘子,一釘下去,就要人死。”

“是的,”絲路說:“我說的就是他。”

鐵大爺的臉本來繃得很緊,卻又在一瞬間放松。

“不錯,這個釘子是有一點可怕,幸好我既不是木頭,也不是墻壁,我怕他個鳥?”他說:“我只不過覺得有點奇怪而已。”

“奇怪什麽?”

“一組兩人,二組四人,三組有八,四組十六,五組三十二。”大爺問絲先生:“我算來算去,最多也只有五組,你為何卻要說是六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