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蘭花 第六回 飛蛾行動

甚至在多年後,還有人在研究討論著當年轟動天下的這一戰。

“根據最正確的考證,那一次行動是在當年八月十五的子時才開始的。”

“根據你的考證,那一次行動真的就叫做飛蛾行動?”

“絕對不假。”

“我不信。”比較年輕的一個人說:“行動的意思是攻擊,是要使仇敵毀滅。”

“飛蛾撲火,本來就是自尋死路。”

“那麽你難道要我相信,他們籌劃這次行動,為的就是要毀滅自己?”

“我沒有這麽說。”年長的一人笑得仿佛很神秘:“可是你如果一定要這麽想,也沒有錯。”

“我不懂你的意思。”

年長者忽然長長嘆息:“那一次行動的真正用意,的確是讓人很難想像得到的。”

那一年的八月十五、在那個小鎮,月色皎潔,萬裏無雲。

慕容的椅轎已經走過了“盛記食糧”,距離“四海酒樓”已經只有十來家店面了,距離被鐵大爺稱為“箭靶”的地區,已近在咫尺。

這時候距離子時最多也只不過僅有片刻。

就在這時,兩旁空樓中忽然發出“蓬”的一響,無數盞燈火忽然應聲而滅。

黑暗中,只聽勁風穿空之聲,漫天呼嘯而過;淒厲如群鬼夜哭,自幽冥中哭叫著飛舞而來,也不知要勾走誰的魂魄。

無數道勁風,好像完全集中在盛記食糧前那七八家店面前。

慕容手下第二組和第三組的人,此刻就正在這個地段裏。

每一陣尖銳的急風破空聲,都是往他們身上飛掠而來的。

如果這真是厲鬼勾魂,目標也就是他們。

那不是厲鬼,而是急箭,卻同樣可以要人的命。

“那麽,鐵大爺發動的第一次攻擊用的是這種法子?”

以弓箭取武林高手,聽起來的確未免太輕忽,所以直到多年後,這個醉心於研究這一役戰略的年輕人,仍然忍不住要懷疑。

“是的。”長者的答復卻很明確:“他用的就是這種方法,用的就是普通的弓箭,只不過他在街道兩旁,一共埋伏了一百零八把強弓,每人配帶三十六根雕翎箭,弓箭手都是擅射‘連珠’的專家,別人射出一箭時,他們已射出三箭!”

他又補充:“這一百零八人彎弓射箭,只發出‘蓬’的一聲。向,從這一點,你大概已經可以想見他們配合之密切,和他們反應之靈敏了!”

密令一發,弓弦齊響,一百零八人不差分毫,除了默契外,反應當然也要快。

少年沉默。過了很久才問:“鐵大爺和絲路先生為什麽不用他們早已埋伏好的那一支奇兵?”

“你說的是絲士?”

“是的。”

“這一點你應該能夠想得到的。”長者說:“他們的這一支既然已埋伏在別人絕對想像不到的隱秘之處,不到必要時,為什麽要把自己暴露出來?”

他凝視少年,表情嚴肅:“這一類的埋伏奇兵,不到生死勝負系於一發的時候,是萬萬不能用的。”

“可是,”少年猶疑著:“我還是覺得用那些弓箭手作第一次攻勢的主力,未免太弱了些。”

“不弱。”長者說:“絕對不弱。”

他說得截釘斷鐵,但他卻絕不是個強詞奪理的人,所以他立刻就解釋。

“用這批弓箭手作首次攻勢,至少先占了三點優勢。”

“哪三點?”

“第一,慕容他們一定也像我們一樣,想不到對方會用弓箭手發動攻擊,而且在雙方還沒有對面的時候,就已發動。”長者說:“現在我雖然看得比較清楚,只不過是事後的先見之明而已,當時他們一定會很意外。”

出其不意,攻其無備,正是千古以來都顛撲不破的兵家至理,古往今來,每一位戰略家,每一位大將軍,都奉行不渝。

這個醉心於兵法的少年人,當然更不會有一點反對的意見。

“第二,弓弦一響,燈光立刻熄滅,表示他們的箭在射出時,就已瞄準了對象。”老者說:“可是被他們攻擊的對象,卻在一種完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眼前忽然變得一片黑暗,就好像一下子就從亮如白晝的燈火輝煌處,落入萬劫不復的黑暗深淵,非但他的眼睛不能適應,他們的心態也不能應變。”

這兩點雖然已足夠,可是他還是要用第三點來補足:“這一百零八位弓箭手,本來至少要對付一百人的,現在卻將攻擊力全都集合到他們身上,何況在黑暗中閃避暗器總是比較困難,縱然有聽風接箭的本事也未必有用。”

“因為他們要接的並不是三五根箭!”

“是的。”

“這麽說來,鐵大爺這一次攻擊完全成功了?”少年問長者。

長者不回答,只淡淡的笑了笑。

“其實鐵大爺並不是有勇無謀的人,他們要發動的第一次攻擊,其實包括了三個獨立的程序,弓箭作業,只不過是第一個程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