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神一笑 第十回 卿在何方(第3/4頁)
梵唱仍不絕,楚留香沖進去,堂內誦經晚課的女尼,都被驚起,楚留香目光自她們臉上一一掃過,找不著方才那烏衣白襪的女尼,大聲道:“素心大師在哪裏?”
一個老年女尼惶然道:“小庵中並沒有人號做素心。”
楚留香道:“素心大師明明是烏衣庵的主持。”
那老尼道:“小庵乃是桃花庵,烏衣庵從此繞城西去,還有數裏。”
這裏竟不是烏衣庵?
楚留香又不禁怔住了,訥訥道:“方才站在樹下的一位烏衣白襪的師父,不是貴庵中的人麽?”
那老尼瞧著他,就像瞧著瘋子似的,緩緩道:“小庵中所有的人都在這裏晚課,方才梧桐樹下哪裏有人?”
楚留香向西急奔,暗嘆道:“我怎地如此糊塗,城裏的大車,怎會在貧民窟外等著接客?貧民窟裏哪會有坐得起車的人?他明明是在那裏等著我,等著我上當的,他如此做法,自然是要我以為秋靈素已死,將我誘人歧途。”
這時已是黃昏,這裏是郊外,楚留香施展起輕功,沒有多久,就又瞧見一座寺院建在山腳下。
荒涼的寺院,閃著一盞鬼火般的孤燈,風吹得庭院中的落葉沙沙響,仿佛有幽靈在上面踽踽獨行。
晚風吹來,楚留香只覺背脊上涼嗖嗖的,又仿佛有鬼魅在他脖子後吹氣,他身形不停,往燈火處直掠過去。
孤燈旁坐著個烏衣尼,呆呆的出神,她身上僧衣千瘡百孔,面色蠟黃,神情癡呆,竟似已被鬼迷。
楚留香暗嘆道:“難道這烏衣庵竟沒落已至於此,那‘車夫’若是真的將我帶來這裏,只怕我反而難以相信。”
他幹咳一聲,道:“這裏可是烏衣庵麽?”
那女尼茫然瞧了一眼,道:“烏衣庵,自然是烏衣庵,誰敢說這裏不是烏衣庵。”
楚留香看不出她有作假,又問道:“不知素心大師可在?”
那女尼想了想,突然格格笑了起來,道:“在,自然在,誰敢說她不在。”
這詭秘的荒庵,奇秘的癡尼,詭異的笑聲,竟使得楚留香也忍不住激靈靈打了個寒噤,道:“不知師傅能否帶領在下前去參見素心大師?”
那女尼霍然站了起來,道:“隨我來。”
她手托著那盞油燈,鬼火般的燈火,照著荒庵裏褪色的神幔,金漆剝落的佛像,也照著落葉、荒草、積塵、蛛網。
她高一腳、低一腳的走著,穿過荒涼的院落,這烏衣庵中竟瞧不見別人的影子,若有,便是鬼魅在暗中窺人。
後院裏沒有燃燈,沉沉的暮色,蕭瑟的梧桐下,有間小小的禪堂,狂風吹著殘破的窗戶,發出一陣陣令人悚栗的聲響。
那女尼忽然回頭一笑,道:“你等著。”
楚留香瞧著門上密集的蛛網,忍不住問道:“素心大師莫非在坐關?”
那女尼癡笑道:“坐關,自然是在坐關,誰敢說她不是在坐關。”
她癡笑著撥開門上的蛛網,走了進去。
楚留香只好在門外等著,院子裏更黑,樹上似有梟鳥夜啼,宛如鬼哭,他站在樹下,心裏不覺有些發毛。
過了半晌,只聽那女尼在禪堂中道:“師父,有人來瞧你了,你可願見他麽?”
又過了半晌,那女尼又舉著燈走了出來,笑道:“我師傅點頭了,你進去吧!”
楚留香松了口氣,道:“多謝。”
無論如何,他總算能見著素心大師了。
他大步走了進去,閃爍的燈光,從門外照了進來。
楚留香道:“素心大師……大師。”
陰森黝暗的屋子裏,沒有人回應。
楚留香再走進去兩步,有風吹過,突然一條影子飄了過來,借著那鬼火般的燈光一瞧,這哪裏是人?
這竟是一副死人的骷髏。
這副枯骨就懸在梁上,隨著風不住飄蕩,一陣陣腐屍的臭氣,令人作嘔,楚留香不覺嚇得呆了。
那女尼瘋狂的笑聲,已自門外傳了進來,拍手笑道:“你見著她了……你見著她了,為什麽不說話呀?”
這梁上的枯骨,竟然就是楚留香一心要尋訪的素心大師,她竟然早已懸梁自盡了,連血肉都已化為枯骨。
這癡狂的女尼竟未埋葬她的屍體,竟和楚留香開了個瘋狂而惡毒的玩笑,她竟是個滿懷惡意的瘋子。
燈火熄滅,鬼氣更重。
楚留香掌心不禁有些濕濕的,一步步往門後退,突然間,那梁上的枯骨竟向楚留香撲了下來。
楚留香驚駭之下,又想閃避,又想伸手去接。
就在這時,一柄劍閃電般自枯骨中穿出,直刺楚留香的胸膛,這一劍來得好快、好毒。
楚留香竟幾乎不能閃避,胸腹陡然向後一縮,“嗤”的一聲,劍尖已劃破了他前胸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