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17 黑天劫滅之卷 第三十七章 六識(第3/9頁)



說時遲,那時快,旁人眼裏,谷縝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圍繞莫乙飛轉。燕未歸緊隨其後,看起來明明快過谷縝,卻不知怎地,始終不能將他擒下。唯有沈舟虛看得分明,谷縝身法詭異,縮腰伸頸,手腳齊用,不似人類武功,倒像是禽獸飛縱,每於不可能處突然變快,大大出乎燕未歸意料,且這小子膽大包天,竟將莫乙當作盾牌,借他身子,抵消燕未歸的殺著。

莫、燕二人身在局中,也是有苦自知,莫乙穴道並未受制,屢次想幫助燕未歸擒捉谷縝,誰料抓來抓去,卻沒抓住谷縝一片衣角,反而一扭腰,一擡腳,均被谷縝利用,作為阻攔燕未歸的盾牌。燕未歸轉了數匝,猛然悟出此理,厲喝道:“書呆子,滾開些。”

莫乙早有此心,聞聲躲閃,不料谷縝有如附骨之蛆,隨他進退,始終不離莫乙左右。燕未歸越發焦躁,喝道:“臭書呆子,還不滾開,擋手擋腳的?”莫乙幾乎哭出來,說道:“這小崽子纏人,滾也滾不開啊。”燕未歸氣急,罵道:“不滾就爬,總之不要礙眼……”

莫乙聽得,靈機忽動,一蹲身,從燕未歸胯下鉆了過去,手足並用,爬了起來。他適才挺身直立,才會成了谷縝的肉盾,一旦伏下,谷縝頓時沒了遮攔,燕未歸大喜,方要下手,不料谷縝身形變快,欲左還右,眼前一花,肩頭陡沉,雙眼倏地劇痛,已被谷縝二指扣住。

谷縝始終躲閃避敵,燕未歸心存輕視,絕未料到他膽敢反擊,不料“貓王步”本就奇特,北落師門憑借這套詭奇身法,懾伏群獸,嘯傲山林,最能以弱勝強、以小敵大,燕未歸倉促遇上,頓為所趁,他心中驚怒,但要害被制,不敢妄動,身子僵如木石,愣在那兒,冷汗長流。

這時間,忽聽谷縝哈哈大笑,肩頭一輕,對手已然離身,燕未歸轉眼望去,只見谷縝笑嘻嘻站在一旁,頸上有銀光閃動,定睛細看,卻是一束蠶絲,連在沈舟虛手上。燕未歸方知是主人出手,以“天羅”鎖住谷縝頸項,迫他收手,一想到合主奴三人之力,方才擒住此人,燕未歸便覺雙頰發燙,暗叫“慚愧”。

谷縝卻似漫不經心,哈哈笑道:“武林中說到‘天算’沈舟虛,無不稱贊足下的智計,如今和我這個小輩交鋒,不比智慧,卻鬥武力,傳將出去,豈不壞了你西城智宗的美名?”

沈舟虛亦是一笑,心知他自知武功不敵,便想用話扣住自己,當即收了蠶絲,微微笑道:“說到鬥智,下棋算不算?”

“算,怎麽不算?”谷縝笑道,“不過既是比鬥,就要有個彩頭。”

沈舟虛頷首道:“這個容易。你若勝了,任你去留;我若勝了,你要陪我弈至後天正午。”

谷縝笑道:“妙極,只不過足下棋道精深,小子卻久在深獄,荒疏棋藝。你我對弈,太不公平,不如換一種棋如何?”

沈舟虛道:“什麽棋?”谷縝道:“打雙陸,九局五勝。”

沈舟虛看他一眼,嘴角浮現出一絲古怪笑意,點頭道:“很好,就比雙陸,無須九局,一局足矣。”谷縝見他神氣,心頭一沉,暗叫糟糕:“他既然知道我的往事,必也知道我嗜好雙陸,依照他的心性,必然早早預備,設下圈套,然後偏說要下圍棋,我以為圍棋是他的專長,敵長我短,一定不幹,十九要求改玩雙陸。到這時候,他再不費氣力,輕輕答應。這麽一來,我豈不是自個兒往繩套裏鉆麽?”

甫一交手,即落下風,谷縝臉上含笑,心中卻很氣悶,眼見沈舟虛掉轉輪椅,向嘉平館駛去,便漫步上前,隨在一旁。二人均是俊朗從容,談笑風生,指點暮光山色,飛瀑流霞,妙談快語,層出不窮,外人若是不知二人仇怨,見其這麽瀟灑自如,還以為二人本是一對忘年之交,結伴遊玩山景,品鑒風物。

山重水復,幾人來到一座石室洞府,巨石累累,古木森森,蒼苔碧蘚肥厚油滑,斑斕有致,奇花異草暗香微逗,幽艷天然。洞前老松上棲著幾只白鶴,為眾人腳步所驚,清唳數聲,沖霄而去,在雲靄中久久盤旋。

沈舟虛笑指道:“當年六祖慧能傳法給南嶽懷讓時曾說:‘汝足下生一馬駒,踏殺天下人。’後來懷讓收馬祖道一為徒,果然應了慧能的預言。馬祖道一機鋒絕世,佛法空明,以至於當時佛門盡以禪宗為尊,實為六祖之後的禪宗偉人。這嘉平館本是馬祖修道之地,禪那洞天,菩提妙境,你我來這裏,也可沾一點兒先聖的靈氣。”

谷縝默默點頭,目視眼前陳跡,遙想馬祖當年秉心燈,挾機鋒,馳騁天下而無抗手的風采,不由神思聯翩,為之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