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天道卷 第二章 濁世滔滔(第6/9頁)



花生怒道:“你騙俺,俺不信!”韓凝紫道:“你不信麽,可以看劍上……”話未說完,花生大喝一聲,一拳揮來,花清淵出手抵擋,但“大金剛神力”有撼天動地之威,花清淵心有旁鶩,頓被逼了個手忙腳亂。

花無媸不豫道:“九如和尚,天機宮之事自有天機宮處置,你們師徒定要架梁麽?”九如冷笑一聲,叫道:“花生,走吧,別人的家事,咱們少管為妙。”花生聞言停手,愣了一愣,忽一頓足,向著遠處狂奔而去。

九如欲要招呼,但終究忍住,搖了搖頭,嘆道:“老窮酸,就此別過。”公羊羽雖與他鬥嘴,心中卻有惺惺之意,也合十作禮,道:“恕不遠送。”九如長嘆一聲,木棒著地一撐,人已在數丈之外了。

花無媸目視花清淵,又道:“清淵,我再問你一遍,你當真護定這毒婦麽?”花清淵眉頭連顫,忽一咬牙,道:“不錯,我花清淵既無流水公之武功,也無元茂公之奇學,更沒有你的精明算計。我……我是天機宮古往今來,第一個無能無用之人。”花無媸不料他說出這番話,微覺征忡,卻聽花清淵續道:“從小到大,瞧著先人遺跡,我便打心底鄙夷自己,故而從不敢拂逆娘親。你要我娶霜君,我沒違拗,你要我做宮主,我沒推諉,你要我暗算梁蕭,我也做了,你讓我冷落曉霜,另生鏡圓,我一一照辦……”

花無媸道:“這個節骨眼上,說這些作什麽,難道是我錯了麽?”花清淵道:“母親算無遺策,豈會有錯,千錯萬錯,都錯在孩兒,只怪孩兒沒膽量,也沒本事。有時候,我真羨慕梁蕭,他敢作敢為,敢愛敢恨,即便大錯特錯,也勝我花清淵百倍。”花無媸臉色一陣蒼白,澀聲道:“是啊,我管束你太緊,你真該大大恨我才是!”

花清淵搖了搖頭,道:“孩兒豈敢怨恨母親,當年元茂公早逝,天機宮大廈危傾,母親獨力支撐,受過許多委屈,若無過人決斷,哪有今日之局。”公羊羽嘆道:“是了,是我的錯,從小到大,我都沒能好好教你若你有我一身武功,花流水又算什麽?”花清淵搖頭道:“也不怪爹爹,人各有志,不可強求,爹爹性子蕭灑,若被縛於天機宮內,太也委屈。”自公羊羽夫妻反目以來,花清淵第一回如此相稱,公羊羽百感交集,瞧了花無媸一眼,心中忽有愧悔之意。

花清淵轉頭對淩霜君道:“霜君,我生平最是對你不起。但情之一物,當真無法理喻,我雖百無一用,但由始至終,心中卻只容得下一人。今日重見凝紫,我才明白,當年與她相別之際,花清淵這顆心便已留在她那裏,今生今世……也無法取回了!”他語氣雖力持平靜,淩霜君卻淚如雨下,她內心之中,對花清淵愛之甚深,故而明知他心不在己,卻也一而再、再而三的原諒於他。聽得這番話,她心中驀然升起一股絕望,知道自己已然永遠敗給韓凝紫,再也挽不回這個男子的心意。

花清淵說到這裏,眼中已是淚光瑩瑩,悠悠嘆了口氣,仰天嘆道:“我一錯再錯,對不起父母,對不起妻子,對不起梁蕭,更對不起曉霜。花清淵乃是不祥之身,一切冤孽,由我而起,一切過失,由我承擔。只盼諸位瞧我分上,饒恕凝紫……”說到這裏,忽地反過手中短劍,向頸上抹去。這一下甚是突兀,以公羊羽之能,也是救之不及,眾人只覺渾身鮮血一下沖到頭頂,腦中一片混沌。眼見便要血濺五尺,花清淵手臂乍緊,已被人格住,轉眼一瞧,卻見韓凝紫笑靨如花,眉生春色,眼中盡是溫柔之意。花清淵瞧得一陣恍惚,似乎又回到二人熱戀之時,不覺輕嘆道:“凝紫,你何必攔我呢?”語聲呢喃,溫柔之極。韓凝紫將頭枕在他臂上,幽幽地道:“以前是笨蛋,現在還是。”花清淵苦笑道:“我一向都笨,你都知道的,如今除了一死,我想不出別的法子救你。”韓凝紫定定地看著他,緩緩道:“我殺了你女兒,你不恨我嗎?”花清淵低頭道:“若我不負你,豈有今日。”韓凝紫抓過短劍,握在手裏,嘆道:“我真的好恨,倘若她是我的女兒,卻是多好。”說著幽幽一嘆,道,“淵哥,我問你一句話,你要好好答我。”花清淵道:“你說。”韓凝紫道:“你方才說,你的心始終留在我這裏,是真的,還是只為哄我?”

花清淵嘆道:“千真萬確,絕無虛言。”韓凝紫得此言語,只覺心滿意足,展眉一笑。自分別以來,花清淵再也沒見過如此笑容,不覺瞧得癡了。韓凝紫嘆道:“淵哥,你還記得,那天我離開天機宮,去天山找師姐時,你對我念過的那首小令麽?”花清淵露出追憶之色,忽地輕聲吟道:“新月曲如眉,未有團圓意。紅豆不堪看,滿眼相思淚,終日劈桃穰,人在心兒裏,兩朵隔墻花,早晚成連理……”念到這裏,忽覺韓凝紫身子鬥震,眉間掠過一絲痛苦之色,花清淵一愕,低頭看去,當真魂飛魄散,只見一把短劍斜插在韓凝紫心口,直沒至柄,花清淵失聲尖叫道:“紫兒,紫兒……”韓凝紫強忍痛楚,死死扣住花清淵手臂,喘息道:“淵哥,紫……紫兒把心還你,從今往後,你……你好好待你的妻女……”她眼中神光渙散,話未說完,便已氣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