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純陽卷 第十章 移星換鬥(第5/10頁)



這道算題韓凝紫苦思已久,不得門徑,哪知梁蕭頃刻作答,算路之精奇,匪夷所思。韓凝紫盯著算式,臉色陰晴不定,沉吟半晌,才皺眉道:“怎會這樣容易?”梁蕭道:“此乃考圓之術(按:相當於中國古代的幾何學),說難不難,說易也不易。不知其法,難以入門,倘若知道方式,卻也十分容易。除了弦上容圓,另有八題,分別為:勾股容圓,勾上容圓、股上容圓、勾股上容圓、勾外容圓、股外容圓,弦外容圓、勾外容半圓、股外容半圓,統稱為‘洞淵九容’。”他揮灑自如,寫出九容方式。韓凝紫瞧著他專注神色,心頭沒來由一痛,暗暗尋思:“這少年算題的模樣,與他倒有五六分相似。”

梁蕭寫完方式,擡頭瞧去,忽見韓凝紫脈脈注視自己,如癡如狂,不由心兒一跳,奇道:“有疑難麽?”韓凝紫嬌軀一顫,遲疑半晌,緩緩道:“你……當真不是天機宮的人麽?”梁蕭哼了一聲,卻不答話。

韓凝紫雙手擺弄算籌,怔怔坐了許久,長嘆一口氣,才依著梁蕭的法子,在沙盤上演算;但只算了兩行,忽地淚湧雙目,一點點滴在沙盤之上。

梁蕭皺眉道:“算不出來,也用不著哭吧!”韓凝紫猝然驚悟,不由得惱羞成怒,倏地擡手,便向梁蕭打去,但掌到半途,淚眼模糊間,影影綽綽卻見到一個清俊峭拔的影子,芳心一顫,這一掌竟打不下去。梁蕭見她舉止奇怪,正覺訝異,忽見韓凝紫淚水過處,露出兩道雪白透紅的肌膚,心中暗暗吃驚。韓凝紫見他神色有異,恍然覺出因由,取了手絹在臉上一抹,露出本來面目,只見兩腮蘊紅,宛如秋桃,雙眉彎彎,恰似新月;眼神如三秋潭水,清亮之余,又透著幾分寒意。

梁蕭不料她黃臉之下,竟是如此絕色,較之柳鶯鶯,風華韻致,猶有勝之。韓凝紫發了一會兒怔,默不作聲,又給出一道“招差題”,立天元求兵員錢糧之數。梁蕭原本意氣消沉,但不知為何,一涉算術,便又神思捷悟,有若飛箭,韓凝紫題說一半,他已給出結果。韓凝紫更驚,再給一道“和合分差題”,仍說題頭,梁蕭又已報出結果,韓凝紫驚怒交迸:“我本當天機宮為天下算學之宗,未料天機宮之外,竟還有如此奇才?”當下反復套問梁蕭師承。梁蕭只不作聲,唯見韓凝紫寫出算題,方才開口解答。

兩人算到暮色將至,梁蕭逢題便解,百問不窮。韓凝紫漸至於無題可難,自尊大受挫折,終於忍不住掀翻沙盤,怒沖沖推門而出,自外將門鎖牢。

梁蕭無處可去,唯有躺在石床上發呆。洞頂明珠本身並無光亮,實借天光照明。一入夜,明珠無光可借,石室內頓時漆黑一團。梁蕭只覺身下青石冰冷,一時間,傷心、寂寞潮水般湧上心頭,恍惚一陣,沉沉睡去。

次日,梁蕭醒得極早,大約是在石床上睡得久了,筋骨又酸又痛。掙起身來,卻覺嗓子一陣幹痛,竟是受寒之兆。自他習練內功以來,此等情形從未之有,尋思如此瞧來,自己不僅變成一個尋常之人,或許更如阿淩所言,比之常人,猶有不如了。

梁蕭心中淒涼,默運心法,但覺一絲暖流從無而有,慢慢從丹田生出,在經脈中緩緩遊走。他心中一喜,催動內力,過得良久,那絲真氣依舊沉滯纖弱如故,毫無長進。梁蕭暗忖這般從頭練起,要練到以前的地步,不知又要耗費多少光陰。霎時間泄氣已極,撤去心法,躺回床上發呆。

心灰意冷中,忽聽洞外傳來拍門聲,繼而便聽石門下方嘎吱一聲,開了扇小窗,塞進一個大木盤,盛著碗碟,只聽阿冰說道:“窩囊廢,快些吃完,別要耽擱了。”梁蕭從前日午後便沒有進食,嗅得菜香,頓時腹中雷鳴,心道:“早晚是死,做個飽死鬼也是好的。”當即跳下床來,將木盤端回桌上,卻見一素三葷,雞魚俱全,還有一罐雞湯,燉得濃膩滾熱。梁蕭大快朵頤,將肚皮撐得脹飽,才將盤碗從小窗送出,正想和阿冰說幾句話,卻聽她腳步聲漸去漸遠,四周又復寂靜。

梁蕭吃飽喝足,欲要行功,卻又靜不下心,瞧得四壁多有圖書,便翻來解悶,卻見多為算經,大都看過。再翻看一陣,忽見不當眼處,竟有一本《霜潭劍譜》。只因久無人看,蒙上厚厚灰塵。梁蕭翻開一瞧,只見扉頁上題著一首小令:“新月曲如眉,未有團圓意。紅豆不堪看,滿眼相思淚,終日劈桃穰,人在心兒裏,兩朵隔墻花,早晚成連理。”字跡嫵媚,落款“凝紫”。詩旁有一點點淡黃痕跡,恰似淚痕。

梁蕭再翻後頁,卻見一幅圖畫,乃是一男一女舉劍對舞,畫者筆力婉約有致,將二人相依相偎、眉眼傳情之態描繪入微,叫人只是瞧著,也覺動情。梁蕭見那女子眉眼間與韓凝紫頗有幾分相似,不由忖道:“這莫不是韓凝紫的獨門絕學?我且看看,或能想出破解之法,殺她個措手不及。”再翻數頁,卻是大大皺眉,“這些劍招舞得好看,打起架來卻不濟事,為何叫做‘霜潭劍法’,叫人費解。”再翻數十頁,忽見那書中男子長劍橫斜,刺向女子左脅,那女子劍勢圈轉,將男子長劍挑開。旁邊批了四個小字:“負心薄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