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純陽卷 第十章 移星換鬥(第4/10頁)



又過片刻,韓凝紫吐了口氣道:“這裏是襄樊之地,宋元兩軍追亡逐北、兵馬往來甚多,大夥兒還是多加小心,一頭撞上,徒惹麻煩。”

梁蕭放開阿雪的手,馬車再度啟動,時而上行,時而下行,行了許久,驟然停住。梁蕭忖道:“莫非又遇上勞什子大軍?”忽見簾子掀開,阿淩探首笑道:“到家了,下車吧。”梁蕭弓身下車,只見前方蒼山如黛,抱著一所庭院,綠竹含煙,畫閣滴翠,委實是個清幽的去處。卻聽阿雪在耳邊低聲道:“這就是殘紅小築了。”

說話間,一名年輕道士行出院門,腳不沾地般來到車前。他面如冠玉,眉目疏朗,眉間一顆米粒大小的黑痣,分外醒目。他面上一團和氣,向韓凝紫拱手道:“羽靈見過主人。”韓凝紫冷道:“有事麽?”羽靈笑道:“隴西九寨的首領俱在廳內,前來交割例錢稅糧。”說罷眼角乜斜,與阿冰對視一眼,便又轉過頭去,向其它二婢招呼,言辭謙謹,面面俱圓。

韓凝紫道:“羽靈,我有要事,懶得與那些粗人嘮叨。你和阿冰自去打理,只須記得,少錢少米的,五百貫以上砍手,一千貫以上砍頭,勿要亂了規矩。”羽靈笑道:“小人理會得。”韓凝紫轉過頭來,瞧了阿雪一眼,露出嫌憎之色,道:“阿淩,你帶這蠢丫頭去歇息,不要再尋她麻煩。”阿淩惱恨阿雪欺瞞自己,本意下來後好好折辱她一番,此時聽韓凝紫一說,忙賠笑道:“我待阿雪親妹子一般,愛她疼她還來不及呢!”阿雪聽她一說,頓有感動之色。韓凝紫更覺厭惡,轉向梁蕭,冷笑道:“小子你隨我來!”梁蕭躊躇不前,卻被阿冰狠推一掌,摔倒在地,這才悟及自身內力已失,只得爬起來,隨在韓凝紫身後。

二人入了莊園,抄斜路望後山走去,轉過數道回廊,前方倏爾現出一片竹林。韓凝紫似嫌梁蕭步子太慢,轉身將他拉住,快步走入林中。

竹林幽深莫名,道路迂盤,梁蕭只覺綠篁因風,龍吟細細,劍葉蔽空,四下裏漫著如水涼意,如此走了二十余步,忽見竹間佇著一尊石像,蹲身披甲,張口蹙額。他頗感眼熟,轉念間悟到,這尊石像自己曾在“兩儀幻塵陣”裏見過,乃是“將相境”中的“吳起吮瘡”。驚疑之間,再走十來步,又見一尊石像,拈須負手,卻是“聖文境”中的“少陵苦吟”,再走二十步,卻見一尊“劍及履及”,石像倒持寶劍,赤了一足,若奔若走,正是春秋霸主楚莊王的故事。如此每走十來步,就見一尊石像,梁蕭越瞧越驚,細察之余,發覺這些石像雖與天機宮石像形似,細微處卻大有不同,便似塑像者倉促瞧過一遍天機石像,再憑著模糊記憶雕刻出來,而且方位雜亂,不合“兩儀幻塵陣”的陣勢。

梁蕭一路瞧去,漸漸發覺,這石像依南鬥之位結成十字,將竹林分成四片,東為少陰、南為少陽,西為太陰、北為太陽,卻是一座“南鬥四象陣”,雖不及天機石陣,卻也不弱。梁蕭暗自留心,一面行走,一面默記竹陣方位。

行了約摸二裏許,到了竹林盡頭,只見山壁上一座石洞,洞門緊閉,形若滿月。門楣上刻有“天圓地方”四字,娟秀嫵媚,似是出於女子手筆,門邊雙龍蟠著一個鐵八卦,竟也是一只八卦鎖。

韓凝紫轉動八卦鎖,只聽嘎嘎數響,石門應聲而開。門中室方如鬥,四壁擺滿圖書,倚墻處有張石床,床邊又放一方石桌,上置沙盤。梁蕭瞧得一驚,敢情沙盤上畫滿勾股方圓、商方實法,均是算題符號。

韓凝紫攜梁蕭入門,反手掩上石門,一片清光直瀉下來,室內情形歷歷在目。梁蕭擡眼望去,只見洞頂呈穹廬之形,光潔如鏡,上面嵌滿明珠,大如鴿卵,小似米粒,依周天星象排列,近穹頂的巖壁上鑿了一排小孔,天光漏入,投在明珠之上,珠輝映壁,照得滿室通明。

韓凝紫石床上盤膝坐定,懶懶地道:“小子,大夥兒同路一程,也算有緣,彼此引介引介,我姓韓,名凝紫,你叫什麽名字?”梁蕭經過五龍嶺一事,心灰意冷,傲氣大消,也不違拗,隨口說了姓名。韓凝紫點頭道:“你早先口出狂言,很會算題麽?”梁蕭道:“略略解得一些。”韓凝紫打量他一眼,冷笑道:“好,我便瞧瞧,你有多大本事?”手指著沙盤上的算題,道,“你解得出來麽?”

梁蕭斜眼瞧去,只見沙盤上寫道:“假令有圓城一座,不知周徑,四門大開,縱橫各有十字大道,其西北十字道為幹地,甲乙二人立於此,乙東行一百八十步遇一塔而止,甲南行三百六十步回望該塔,正居城徑之半。問城徑幾何?”下有勾股圖形。卻聽韓凝紫咯咯笑道:“你解出這題,我便教你活命,解不出來,哼哼,那也不消說了。”口氣中滿是得意之情,梁蕭一挑眉,冷道:“弦上容圓罷了,有什麽了不起的?”當下隨手解道,“以勾股相乘倍之,為實。以勾股之和為法,前後相除,商為二百四十。城徑便是二百四十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