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4/4頁)



  仔細考證起來,各國的援軍沒有抵達的理由千奇百怪。淳國強橫無匹的兩萬五千風虎鐵騎在華燁的指揮下出當陽谷,擊潰了離國左相柳聞止的大軍,卻未能獲準穿越王域;對於遠在北方的晉北國,支援殤陽關鞭長莫及;而休國和陳國本不算實力很強的諸侯,倉促間已經難以組織起有效的援軍。楚衛國的兩萬援軍迅速啟程,領兵的人是楚衛女主白瞬本人。可當她的軍隊推進到她送別白毅大軍的暮合灘,她在錦繡的戰車中隔著簾子看見一萬名身著赤紅色皮甲的南蠻戰士列成長陣,像是一道赤色的巨蛇,橫在她的面前。離國的張博軍團等候在這裏,這支軍團並未趕回離國。張博並不進攻,只是嚴陣以待,而楚衛女主也沒有發起進攻,有人私下裏傳聞說這個女人面對著僅有自己一半人數的赤旅毫無辦法,對峙中夜夜以淚洗面。因為沒有任何一個楚衛重臣跟隨她,這樣一個只是血統高貴容貌絕麗的女人,手下沒有一個幹將,根本不知如何指揮她的兩萬精兵發起有效的進攻。

  最古怪的莫過於最終於十月七日出發的下唐援軍,這支由三軍統帥拓跋山月親領的援軍居然籌備了一月之久。長達一個月的時間裏,東陸四大名將之一的拓跋山月竟然只做了籌集馬草糧食、準備車隊馱馬之類的事。而他的軍隊行到半路的時候,殤陽關最後的慘戰已經結束。

  盡管有種種解釋,歷史的事實卻依然難以令人信服。當胤帝國的將星們將要一同墜落的前夕,龐大的帝國未能給他們提供任何有效的支持。

  胤成帝三年九月十六日,殤陽關上的天空是慘白的,白毅站在城頭北望,那邊是帝都的方向。

  諸國大軍的統帥們全部在場,城墻上站著六國的士兵。這些人親眼看見龐大的方陣緩緩推進到距離他們僅僅五百步的地方,停住了。這些方陣無一例外地奉著火焰薔薇的旗幟,每個士兵都是盔甲明亮,裝備精良。皇室的軍人們沒有和殤陽關裏的勤王大軍招呼,而是豎起了木柵欄,灑下了鐵蒺藜,在木柵欄後端起了兩萬張弩弓。

  他們的弩指向南方,指向殤陽關的城門。

  "下唐的援軍不到,楚衛的援軍不到,華將軍已經北撤,這些人卻來了。"岡無畏低聲道。

  "我們像是被人忘記了。"息衍搖頭苦笑。

  "不,沒被忘記,他們很在意。"古月衣遙遙指著遠處列陣的皇室軍團,"他們有備而來,看他們的弩,不是普通的東西,如果迎著正面沖鋒,我們的損失會很慘重。"

  "迎著正面沖鋒?"息衍冷冷地笑,"我們可以對皇室羽林天軍和金吾衛發動沖鋒麽?"

  "我管他媽的皇……"程奎想要說什麽,最終卻無法出口,用力跺了一下腳,轉身就走。

  "總不能逼到我們死路一條。那時候就什麽也管不得了。"古月衣低聲道。

  城裏很遠的地方傳來了戰馬哀鳴的聲音,聽得人心裏揪起。古月衣的臉色黯淡下去,他是騎兵,和程奎一樣是愛馬的人。他知道那是在殺馬,他們已經耗盡了最後的米面,如今能夠解決軍糧的只有戰馬,而且他們確實連馬草也很難得到了。

  "皇室的欽使團倒是及時跑了。"息衍道,"皇室在我們後面列陣,有何文字訓示麽?"

  "令我軍強行守住殤陽關,不得後撤……鑒於喪屍異變的事情太過神異,沒有查清楚之前,我軍不得離開殤陽關,更不可進入帝都,免得將不祥帶入天啟。"白毅的聲音嘶啞,"這是我接到的命令。"

  "這也算是命令?這樣的命令也要聽從?"岡無畏低沉地問。

  "諸位被困在這裏,不過應該還能以信鴿收到各自國主的來信,那麽敢問諸位,現在哪位國主寫信給諸位將軍,要我們可以開北門,向皇室大軍發起進攻?或者允許我們棄城逃走?"白毅環顧眾人。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而後搖頭嘆息。

  "是,所以我們只有聽從,無論是諸位的主上還是皇室,目前都要我們做同一件事。我們除了堅持,別無選擇。"白毅的聲音低了下去,"即便現在,每個人都變做了我們的敵人!"

  "真有人,要讓東陸的名將死在同一戰中麽?"息衍冷冷地笑,環顧眾人,"只怕也不那麽容易。"

  他輕輕撫摩自己的劍柄,目光如火炬般亮:"想這麽做的人,首先要知道我們是何以成為名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