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3/4頁)



  華茗馳下了高地。他覺得心裏有些亂,但是他不想再想太多,他已經追隨父親上了戰場,便只有這麽死戰到最後。

  原鶴揮舞著馬刀,沖鋒在最前列。他的馬是同營將士中最好的,跑起來風馳電掣,深秋枯黃的原野在他的馬蹄下迅速後移,令他覺得全身血脈都張開了。這種狂烈的奔馳和戰鬥,對於沉寂已久的風虎而言太難得了。他追逐著赤旅一支殘兵,那支殘兵奉著雷烈之花的大旗,他決心要奪下那杆旗幟。

  謝誠已經能夠看清交戰的雙方了,他目力很好,判斷了一下距離,已經不過是兩裏開外。迎著他而來的是奉著雷烈之花大旗的赤旅,他們急速後撤,一隊風虎的精銳在後面追趕,整個戰場已經潰散,失敗的離國軍向著四面八方分散。

  "停!列陣!"他大喊。

  他是先鋒軍團的統領,金吾衛也受他的節制。最前面的四支軍團開始慢慢地展開,方陣變為長陣,兩翼飛起如一只巨鷹。這是宮中傳出來的陣形,拉開的隊列可以最大限度地發揮千機弩的威力。陣形微微凹陷的中間地帶如同口袋,等著捕捉敵人。那隊赤旅已經無路可走,他們距離陷阱中心越來越近。

  謝誠眯著眼睛看去,看見了矗立在原野上的黑色石碑。那便是王域的界碑,立在那裏已經七百年。

  華燁看見了那支軍隊,以及他們所奉的火焰薔薇大旗。在東陸,只有皇室的軍隊可以奉這種旗幟。

  他的臉色變了變:"放令箭!誰在最前方?令他回撤!"

  他的親兵微微愣了一刻沒有回應。華燁抓過他手裏的弓,對天射出了響箭。箭帶著清銳的鳴響升入天空,整個戰場上的人都能聽見,是急速回撤的信號。

  "原都尉!回撤!那是回撤的令箭!"一名風虎帶馬上來在原鶴的耳邊大吼。

  "回撤?"原鶴不解地回頭,他和對面的羽林軍對赤旅的合圍已經完成,只要再追下去就把赤旅逼進了死地。

  傳令官策馬立在謝誠背後:"謝將軍,請對你的人下令!"

  謝誠看了一眼這個高傲的金吾衛軍官,神色冷漠地揚了揚手。

  軍士們半跪於地,開始在千機弩中填裝鐵矢。八千張弩弓被平端起來,兩萬四千枚箭矢隨時都能發射。

  謝誠最後一次看傳令官:"這樣發射,真的可以麽?"

  傳令官揮手指向前方:"過界者,皆為逆賊!我說可以就可以!我奉的是羽林上將軍的將令!"

  謝誠看著他的嘴臉,冷冷回了一句:"不必說得那麽大聲。我問了,你說可以,你就需要為此承擔一切的罪責!僅此而已。"

  傳令官一愣。

  謝誠仰天深深吸了一口氣,他看見原鶴的馬蹄越過了界碑。這支風虎已經和赤旅一樣踏入了皇室的領地。謝誠猛地拔劍,指向前方:"發射!"

  兩萬四千枚鐵矢像是飛蝗一樣筆直地射出,帶著嗡嗡的巨響。追逐和奔逃中的兩支隊伍都呆住了,原鶴沒有想到羽林軍竟然真的對他們發起了攻擊,更沒有料到那種東西裏面會噴出鐵雨般可怕的東西。在他前面的赤旅瞬間就被吞沒了,原鶴仰天滾下戰馬,趴在地上,箭雨僅僅比他慢了瞬間,他的戰馬胸部中箭,密集的鐵矢完全透入了那匹好馬的胸膛、脖子和眼睛,連箭尾都看不見。原鶴趴在地上,看見他最心愛的戰馬雙目流血,長嘶了一聲,跌跌撞撞前行了幾步。它胸口的創口也噴出了血漿,噴出數尺之遠,它的心臟已經被重創。這匹馬最後扭頭,瞪著已經盲了的雙眼,像是要尋找它的主人。然而它再也支撐不下去,四腿一軟,趴下去永遠爬不起來了。

  原鶴只有腿上中了一箭,而那一箭的力道使得它完美洞穿了風虎騎軍引以為豪的鍛鋼具裝鎧,原鶴感覺到自己的一根筋被刺穿了。他向著他的馬爬過去,四周皆是他死難的兄弟。

  "裝填!"謝誠下令。

  軍士們把第二輪的鐵矢裝入了千機弩。

  謝誠挑釁般地看著那個笑逐顏開的傳令官:"怎麽?長官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面?覺得很是壯美?"

  傳令官聽出他話裏有刺,顏色一冷,斜眼看著他。

  "是很壯美,不過,有一天我們被射殺,也同樣壯美!"謝誠不再看他,揮劍大喝,"瞄準!"

  戰場上的風虎們都被這個場面驚呆了。鐵騎兵們隨即震怒了,從高處可以看出,整個戰場的局勢驟然變化,分開追逐赤旅殘兵的鐵流開始匯聚,它們仿佛一支支利箭,箭尖所指的都是羽林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