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葉瑾輕輕搖頭:"父親是葉氏分家出身的,不是雲中葉氏主家的後人。不過憑著祖上的一點名聲,又憑著一點詭計,居然被委以高位……"

  "詭計?"姬野問。

  "他偽造了一本書,叫做《兵狼之卷》,說是我們葉氏《兵武安國八卷書》中的《秘四卷》之一,風炎皇帝時候的名將葉正勛就是倚仗這本兵書縱橫天下。父親把它獻給皇帝,皇帝看後大閱,以為他是個奇才,就封了他人人羨慕的高位。其實那些都是父親自己杜撰出來的紙上談兵的東西,他一生連劍都沒拔過幾次,哪懂什麽兵武?"葉瑾笑笑,"父親出仕以前,我們很窮,從沒有覺得雲中葉氏怎麽樣,後來忽然蒙皇帝的恩召,巴結我們的人多起來了,慢慢地便覺得自己尊貴起來。可是再幾年,離公大軍橫掃過來,以前的尊榮又都沒有了,做著婢女,倒不覺得怎麽樣,只是想那幾年在帝都的生活都是不該得的吧。"

  "你母親呢?死了?"

  "是的,我八歲的時候過世的。"

  沉默了很久,姬野說:"我媽媽也死了,我已經忘記了她的長相。"

  "婢子多嘴了。"葉瑾輕聲說。

  "沒事。"姬野慢慢地閉上了眼睛,似乎是睡著了。

  北大營,楚衛軍駐所。

  六國大軍的統帥全部在座,每個人的臉色都晦暗難看,迎接他們的是一具屍體。他們踏入這間兵舍,就看見白毅安坐在一張簡陋的竹床邊,床上蓋著一匹白布,下面無疑是一具屍體,一名年老的仵作和一個面孔蒼黃的楚衛老兵低頭立在一旁。白毅就請將軍們在屍體旁的椅子上坐下。

  所有人到達之後,白毅起身揭開了白布。白布下果真是一具屍體,看起來死的時間已經不短了,腐爛得卻不厲害。屍體的胸口上有個巨大的創口,似乎是那夜的喪屍之一,被軍士重創了心臟。

  "今天請諸位來是要看看這具屍體。"白毅道,"大概可以替我們解釋為什麽會有屍亂這種事發生。"

  他向那個面孔蒼黃的老兵比了個手勢,老兵誠惶誠恐地站了出來。

  "我們上次見過。"古月衣忽然說。

  "是是,古將軍,上次做了歹事,被諸位將軍發覺,這次小人是要將功補過。"老兵戰戰兢兢的。

  "不必畏懼,大聲說話。"息衍說。

  "是!"老兵得了鼓勵,挺起了瘦骨嶙峋的胸膛,"小人在營裏一直是處理屍首的,這一行是個臟活,連仵作都不算。不過小人們跟屍體打交道的日子久,聽過一些傳聞,屍亂的事情,營裏也發生過,只不過都是雷雨之夜屍體受了刺激,站起來走幾步,看著雖是嚇人,不過拿個棍子上去攔腰打翻,一點事情也沒有。我們日日和死人打交道,這樣的事幾十年也難得有一次。若說上百上千的屍變,而且還能傷人的,便只有屍蠱之術。"

  "屍蠱之術?"岡無畏問道。

  "是,小人可以演示。"

  老兵看著白毅,白毅點了點頭。

  "楚衛國山陣軍三旅一衛輜重營,薛大乙!"老兵行了個有力的軍禮。

  "是老行伍啊!"息衍微微一笑,是贊他的軍禮標準利索,是老兵才有的氣度。

  薛大乙用力一點頭,於是拔出隨身的小佩刀,小心地紮進那具屍體裏。刀"撲"的一聲透入,如穿朽木,也沒有血流出來。他從腰間摸出一只小紙包來,打開來是一些黃色的粉末。

  "小人這紙包裏的是硫磺,屍蠱是借蟲子的精神煉法,蟲子怕硫磺,硫磺對屍蠱也有效。"薛大乙解釋。

  費安皺了皺眉:"這種鄉野裏的邪術,白將軍真的相信麽?"

  白毅不回答。此時薛大乙已經把硫磺從那個刀紮的創口灑了進去,仵作則手持火鐮站在一旁,薛大乙以小刀割開自己的手指,將一滴血滴在喪屍的鼻尖。所有人的視線都被吸了過去,古月衣看見那具喪屍的手指似乎動了動,他驚得想站起來,此時喪屍猛地睜開了眼睛!

  這一次將軍們也都忍不住了,程奎跳起來拔刀,恨不得當場一刀把這具屍體砍作兩半。

  "程將軍別急!"仵作急忙大喊,"絕沒有事,這東西已經用鐵環固定住,傷不了人。"

  程奎愣了一下,看見屍體脖子、腰間和雙腿都束以鐵環,被牢牢地固定在床下的地面上。那具屍體果然受傷太重,也只是作最後的掙紮,似乎是被鮮血的氣味吸引了,虛弱地扭動著。仵作火鐮一擦,一粒火星落在硫磺上,火焰一直燒入屍體的胸膛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