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花鈴 第十篇 白雲蒼狗(第5/8頁)



“我是他們的神。”冷冷的,白衣祭司笑了起來,“迦若是他們的神,他們不敢不聽。”

笑的時候,他眼裏有說不出的陰沉和淩厲,居然讓阿靖心裏莫名的一冷。

迦若不再說話,連日為人療毒,已經消耗了他太多的靈力和精力。

“哦,進補的時間該到了!”手指微微掐算著什麽,拜月教大祭司忽然站了起來,走向房間的角落,手按上窗台上的一個石刻蓮花,陡然間,墻上有壁龕緩緩凸現出來。

那個壁龕很奇怪,雖然石雕精美無比,但是石拱不像一般那樣是敞開、而是封了起來,上面用黯淡的顏色寫著什麽符咒,已經褪的差不多模糊不可辨。

大祭司沒有碰那個被封住的壁龕,只是從壁龕前方的托台上,拿下了供奉在上面的一盆花木。

迦若……居然還在室內這個秘密的地方種花養草?

緋衣女子眼裏有詫異的光,卻只見白衣祭司的手驀然擡起,從台上拿起一把長不過尺的利刃,刷的斬下了盆內一株花草,幹脆利落之極。然後,將刀在絨布上擦了擦,放回原處,拍了一下石蓮,讓神龕回復原位。

阿靖看著他那一系列舉動,眼神忽然有些變化——好奇怪的……青嵐在房內種的這種植物,居然有著血紅色的葉子、在斬斷的根莖上,還滲出如縷不絕的鮮紅汁液!

將那株斬下的草放到鼻端,拜月教大祭司閉上眼睛,輕輕一嗅,本來掩不住疲憊憔悴的臉色慢慢舒展開來——同時,那一株紅色的植物仿佛忽然被烘幹一樣,枯萎了下去,褪盡血色。

“元菜!”想起昔日在白帝門下時、聽師傅說起過的種種傳聞,緋衣女子睜大了眼睛,再也忍不住的低低脫口而出,“這是元菜!”

迦若仿佛享受什麽似的,微微閉著眼睛,臉上神色很奇怪——似乎舒展,卻又痛苦。

“是的,我種植的元菜。”閉著眼,微微仰著頭,拜月教大祭司淡淡道。

阿靖的臉色變得蒼白,忽然間說不出話來——

元菜,是凝聚了嬰兒元神的植物。當法師選定了某個尚在母胎中的嬰兒之後,就先種植元菜,每天畫符焚化之後,以符水澆灌元菜,日日不休。如此,當嬰兒瓜熟蒂落、分娩來到人世的時候,法師只要將元菜一刀割下,就能吸取最純正、毫無世俗汙染的元神。

當然,失去了魂魄,嬰兒立即會猝死,連睜眼看看這個世間的機會都沒有。

如此陰毒的術法,昔日在白帝門下說起時,青嵐青羽都是滿臉的憤怒。

緋衣女子的眼睛裏,驀然有徹底冰冷的光芒——變了,真的是什麽都變了……就如同她一開始就沒能再認出青嵐完全陌生的臉、他目前的內心,也早已不再和以前相同了吧?

這樣邪惡陰毒的事情,是過去青嵐所深惡痛絕的,而如今的迦若,卻甘之如飴。

十年了……這樣長的歲月裏,世事如白雲蒼狗,他內心是不是已經畜養了一只惡魔般的野獸?以前的青嵐、那個總是淡淡微笑,溫和悲憫的青嵐,早已經不復存在了吧?

“我要殺了你。”一字一頓的,緋衣女子緩緩吐出了一句話。

然而,聽到那般慎重而殺氣淩厲的話,拜月教的大祭司只是一怔,然後看著昔日的小師妹微笑起來:“是麽?看來,師傅的預言真的要實現了呀。”

聽得他這一句話,阿靖身子一顫,眼神凝聚,裏面是什麽樣復雜的光芒變化,外人看不出,然而她被封住穴道的手都有些微微發抖,咬著牙,不說話。許久,才慢慢再說了一句:“最多我自刎償你當年的救命之恩。但是,你再這樣殺人為生,天也容不得。我寧可青嵐死了,也不要看到你變成現在這樣——人命是那麽輕賤的麽?”

“哦?”迦若陡然一笑,然而眼裏卻是冷冽的光,映著額頭的寶石月魄,寒意逼人,“我聽江湖上的人傳言、靖姑娘為人冷漠無情,沒有想到也會說這樣的話?——看來,是昔日白帝師傅沒有白教你吧。”

頓了頓,不等緋衣女子開口反駁,白衣祭司的笑意忽然一斂,緩緩反問:“但是,蕭憶情雖然不用術法、可他殺的人只怕不比我少吧?你呢?冥兒你手上的血又有多少?哪個人敢說,他就是無罪的?”

阿靖手指一震,擡頭看他——陡然間,發覺祭司眼裏的神色與平日都不相同,那裏面,居然有依稀相識的溫和與悲憫。她忽然心頭如受重擊,說不出話來。

迦若的手指擡起,漠然的將那株失去了生氣的元菜扔在地上,他的眼神,又回復到了淡淡然:“何況,如果此次聽雪樓和拜月教戰端一起,這死的人就不是幾十幾百……在那樣潑天的血腥裏,這一點血又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