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花鈴 第十一篇 傾城之血

“舒靖容……是麽?”白石砌就的屋子裏,裹著孔雀金長袍的女子看著被左護法帶來的緋衣女子,嘴裏緩緩吐出一個名字,眼神閃爍了一下,不知道是什麽樣的表情泛過。

聖湖邊上被封住穴道的女子,是被月宮裏的左護法孤光領命帶回祭司居住石屋的,然而,一進入迦若起居的地方,卻看見迎接她的是拜月教裏那個最神秘的女子。雖然任督二脈被封,然而在看見明河的刹那,緋衣女子眼睛裏瞬時也閃過了雪亮的光芒。

——有敵意。直覺上,她感到眼前這個絕美女子心裏直逼而來的敵意。

天性中防衛的本能瞬間擡頭,阿靖在放下來的肩輿上,不動聲色地坐直了身子,冷冷的看著拜月教主,等著她先說話。

明河沒有說話,從內室裏走出來,側過頭,目光穿過左護法的肩頭,也是定定看著眼前這個緋衣女子——那次治傷以後,她就沒有再看過她,所以再度重逢的時候,她忍不住將這個給拜月教、給她自己人生帶來驚濤駭浪的同齡女子,細細端詳。

那便是…那便是迦若深心裏一直映著的那個影子麽?即使幾度輪回,百劫滄桑,即使身體毀滅、心魂片碎,卻也是每一粒碎片上都會映出的影子?

所謂的夙緣,便是如此麽?……

阿靖也是靜靜地看著頰邊勾著一彎金色新月的女子,看著她探究的眼光和冷傲的唇角表情,心裏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她忽然極輕極輕的嘆了一口氣,終於先開口打破了沉默:“青嵐怎麽樣了?”

“青嵐?”怔了怔,仿佛對於這個名字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拜月教主頓了一下,忽然間有些嘲諷的掩嘴呵呵笑了起來,“青嵐?……青嵐?你說的是迦若祭司吧?”

“不管是迦若還是青嵐,我只問你他如今怎麽樣了。”緋衣女子眼睛清冷,說話依舊是以往那般的決斷幹脆,“他是不是中了你對他施行的什麽咒術?以他的修為,除非是教主才能讓他如此吧?——”

明河止住笑聲,然而唇角還是殘留著一抹復雜的冷笑,定定看著聽雪樓的女領主,忽然點點頭:“看來你還是不能真正恨他的——無論他是青嵐還是迦若,無論你們是敵是友。即使你殺了他,但是也只能是因為立場不同,而不是因為你恨他。”

絕美的女子仰起頭,定定看著天空中已經浮現的新月,眼神裏,不知道是什麽樣的神色,忽然長長吐出一口氣來,苦笑:“究竟是什麽樣的過往……我一直不知道。究竟是什麽樣的往日,才能這樣深切入骨的烙在人的記憶裏?我看不到迦若的心,他的力量太強。”

明河擡起手來,五指纖細修長,雪白如玉,那是從來未曾勞作過的手,指尖上套著水晶雕刻的護甲,尖細晶瑩。拜月教主將手遞給站在一邊不出聲的左護法,低低吩咐:“試著讀出來給我看,孤光。”

青衣的術士躬身擡手,讓教主將手輕輕放入自己手心,然後他另一只手,握住了肩輿上緋衣女子的手腕,冰冷而松緩。

阿靖微微蹙起眉頭,擡眼看了一下這個方才將自己從聖湖邊上帶回的青衣術士。

——“靖姑娘麽?蕭樓主托我設法帶你下山去。”在聖湖邊扶起她的時候,這個清秀然而卻有些陰沉的青衣術士陡然用幻語,在她耳邊輕輕叮囑,然而嘴裏卻是冷漠的對著一起過來的月宮子弟吩咐:“將這個女子帶回祭司住所,教主吩咐的!”

“是,左護法。”旁邊的拜月教教徒上前,將被封住任督二脈的她扶上肩輿。青嵐用來封住她經絡的手法是如此怪異,她這幾天一直不停地暗中用內力沖破穴道卻始終無法可想,如今只有暫時忍耐,安安靜靜地任別人擺布。

她聽到青衣術士的低囑,眼裏有驚訝的光芒一閃而過。她知道對方位居拜月教左護法之尊,卻不料蕭憶情早已將其收羅至麾下——甚至在她來到滇南之前,聽雪樓主交代了大小事務,唯獨卻沒有將這一著深埋的棋子對她和盤托出。

“並非我派燁火監視你——迦若是你師兄這件事,我是通過另外途徑得知的。”那一日,在她見他事事了如指掌、誤會他派人監視自己在南疆的行為,她憤然而起,聽雪樓主微微咳嗽著,輕聲對他解釋。

——如今她終於明白,所有拜月教的內幕消息,可能都來自眼前這個埋藏的極深的內應。甚至,那一日在記川上截擊右護法清輝,破壞拜月教的傳燈大會,只怕也是眼前這個青衣術士透露消息的緣故。

緋衣女子暗自心下一驚,一冷——那個人,究竟心裏還藏了多少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