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十一 第六章 洞悉先機

茫茫夜雨下,天地一片蒼茫,兼之秋夜深寒,份外有肅殺之意。

淮水在前方澗流,秋風陣陣吹至。

寇仲和楊公卿牽馬在密林邊緣觀察渡河之處,這段河道特別淺窄,岸旁均是密林區,既是渡河的最佳位置,也是敵人伏擊他們的好地方。

下遊十裏許處隱見鐘離城微弱的燈火光,在雨絲中凝起一團光蒙。淮水不見任何舟船行走。

寇仲右手輕撫立在右肩的無名,眉頭深鎖的瞧著對岸。

楊公卿訝道:“若少師懷疑對岸有伏兵,何不派出無名往對岸探察?”

寇仲沉聲道:“對岸縱或有探子,卻肯定沒有大批伏兵,現在我們是在風的下頭,林內若藏有敵人,風會把他們的呼吸聲和氣息送入我的耳鼻內,這是突厥人藉風探敵的秘術。”

楊公卿不解道:“既是如此,我們為何還不架橋渡河,做橋的樹木已砍伐妥當,只要少帥一聲令下,可在一個時辰內架起浮橋。”

寇仲問道:“我正因對岸沒有敵人,才心生懷疑,左孝友並非戰場上的雛兒,怎會疏忽這渡河的好地方?等若任由我們長驅直入,偷襲鐘離。若我猜得不錯,對岸肯定有堡壘碉樓一類軍事布置,只是最近方拆掉,好方便我們渡河攻打鐘離,那時他們假若毀掉浮橋,我們將永無機會返回淮水北岸。”

楊公卿劇震道:“少帥是說鐘離的守軍正布下陷阱,誘我們去上當?”

寇仲點頭道:“雖不中不遠矣!鐘離城不但有左孝友,還有李子通。鐘離水師的傾巢而來可能是騙人的幌子。”

楊公卿難以置信的道:“李子通有這麽高明嗎?不若由我派人到對岸探查,看看有否碉樓或堡壘的遺痕如何?”

寇仲搖頭道:“敵人必做好掩飾的工夫,例如鋪上野草。派人去探查費時失事,我深信自己沒有猜錯,我們現在須立即退返梁都,遲恐不及。”

楊公卿苦惱道:“敵人怎曉得我們會來偷襲呢?除非少帥軍中潛有敵人內鬼。”

寇仲嘆道:“不是內鬼而是外鬼,我真希望自己猜錯,此事可立即揭曉。我們是師勞力竭,敵人則養精蓄銳,所以縱使我們知機撤走,敵人必全力來追,那將可證明我沒猜錯。”

楊公卿愕然道:“外鬼?”

寇仲神色一黯,頹然道:“還記得來前我向你說過心中感到不妥當嗎?問題出在我的好友桂錫良和幸容身上,他們甫離梁都,鐘離的水師立即傾巢而來,時間巧合得教人懷疑。兼且李子通在江都的大軍全無動靜,顯是曉得我沒有到東海去。唉!我很悔恨沒聽行之的勸告,在利害關頭前,父親可出賣兒子,何況只是兒時的朋友。”

楊公卿沉聲道:“好!我們立即走。”

寇仲搖頭道:“我們疲乏的馬兒若立即趕路,不到百裏至少會倒下一半,幸好來追的是李子通而非李世民。哼!他娘的!我就教李子通看看我寇仲的手段,先派出二百人築橋,並叫他們放慢手腳。”

楊公卿一呆道:“築橋?”

寇仲道:“這是唯一緩敵之計,若能爭取兩個時辰,我可教李子通慘敗一場,而我們則可全體活著回梁都去。”

明月灑照下,徐子陵與虛行之、洛其飛、焦宏進、蔔天志、陳老謀和白文原來到運河下遊離梁都逾三十裏的水峽上,兩邊崖壁高起,運河收窄,水勢湍急。

七人甩燈下馬,移至崖沿俯瞰形勢,虛行之道:“若要伏擊敵人水師,這是最佳地點,只需在兩岸布置投石機,整段河道將處於擂石羽箭的威脅下,美中不足處是水峽長不過百丈,敵人艦隊轉瞬即過,兼之投石機再裝石塊需時,故只能對最先入峽的十多艘船做成較嚴重的損傷。”

徐子陵搖頭道:“應只是對五至六艘船傷害較重,我見過他們行舟的狀況,船與船間保持二十至三十丈的距離,若前方出事,後面的船有充足時間泊岸登陸反擊我們。”

焦宏進道:“那我們可於入峽前的下遊兩岸埋伏箭手,待敵艦泊岸反攻時以火箭招呼他們,不過由於敵人兵力在我們數倍以上,我們須冒上很大的風險。”

徐子陵沉吟道:“宏進的提議不失為可行之計,風險大小要看如何配合。”

轉向蔔天志道:“若先以投石機打亂敵人艦隊陣腳,再以靈活的飛輪船順流而下,憑船上裝置的弩箭機對敵艦逐一猛攻,是否可行?”

陳老謀怪笑道:“好計!由魯大師設計,經我陳老謀改良的弩箭機每趟可連續發射十二支特制強弩,力能透穿船體,倘若把箭身以油布包起,發射前點燃,便成火箭,對敵人威脅更大。尤其飛輪船頭尾均裝嵌鋼板,不怕碰撞,加上敵人從沒夢想過世上有這麽高機動性的快速船只,必被殺個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