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十五 第五章 兩全其美

寇仲和徐子陵一唱一和,事實上仍是當年在揚州混時的那一套,來完硬的再來軟的,給足對方下台階和挽回面子的機會。假設迫得對方“退此川步,即無死所”,無論你多麽有道理,最後只余式力解決一途。

此時寇仲又扮回老朋友狀,湊近頡利低聲道:“大汗勿要見怪,聽說是你邀請秀芳大家來龍泉的,現在要使龍泉變成廢墟的又是你。秀芳大家是只愛唱歌彈箏不愛戰爭的人,而我又敬愛秀芳大家。哈!大汗也不希望秀芳大家傷心得要步老拜的後塵吧?”

頡利露出為之氣結又略帶尷尬的神情,壓低聲音道:“我會親自向她解釋賠罪。”

臨時射靶場所有活動暫時停止,眾將都在留心聆聽兩人的對答。

寇仲道:“最好的賠罪是化幹戈為玉帛,那明早小弟即可乘船回國,看看有甚麽事情可做,例如不讓李小子得逞洛陽諸如此類。大汁總不能派兵去助王世充守洛陽吧?那就交由小弟代勞好啦!”

頡利失笑道:“少帥是個很好的說客,就看在秀芳大家份上,我頡利破例讓步,粟末人除拆毀城墻外,須獻出戰馬五萬匹,牛、羊各十萬頭,黃金二萬兩,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個條件,是大祚榮須被扣押作人質,這是我最低的要求,再沒有退讓的可能。”

寇仲和徐子陵聽得臉臉相覷,粟末人怎肯交出大祚榮,他們也不忍如此對待一個弱子。

寇仲苦笑道:“大汗令我們好生為難,拜紫亭死後遺骸不保,要送來給大汗驗屍發落,已令粟末人無比怨憤屈辱,所以希望能保存老拜的骨肉血脈。大祚榮是個不懂事的稚童,大汗將他帶走只有象征的意義,實質的作用不大。失去大批戰馬牛羊,立把粟末國庫掏空,十年八載休想復元,還不計以後年年進貢,大汗可否給小弟少許面子,放過大祚榮。”

頡利悶哼道:“你們中土有中土的規矩,我們大草原有大草原的規矩。從來只有入鄉隨俗,沒有俗隨客改。不信可去請教你們的兄弟突利,去請教菩薩或古納台兄弟,又或阿保甲、鐵弗由,問他們我頡利只帶走大祚榮一人,是過份還是寬容。哼!凡與我作對者,男的一律殺掉,女的作奴隸,今趟是例外中的例外,否則我突厥族如何立威大草原。”

趙德言奸笑道:“少帥勿要把假長安當作真長安,龍泉雖是粟末人的上京,事實上規模連竟陵亦遠有不如,我們更非杜伏威的江淮軍可比,煩惱皆因強出頭,少帥不為自己著想,也該為少帥軍或大小姐想想。”

寇仲和徐子陵都聽得心頭火發,頡利固是不肯讓步,趙德言則是推波助瀾,語含威脅,還硬把翟嬌牽涉在內。

寇仲肅容道:“大汁如肯破格允容,我寇仲會非常感激。”

墩欲谷皴眉道:“大汗對少帥早格外寬容,少帥何不回去與粟末人從長計議,天明前給大汗一個回覆。”

寇仲仰天長笑,豪情奮湧的道:“何用待至天明,我現在就可立即給大汁個肯定的答案。”

頡利雙目殺氣大盛,電芒爍爍,點頭道:“好!我頡利洗耳恭聆。”

寇仲踏前三步,雙目掃過擺在空地另一邊的箭靶,從容從外衣內取出刺日弓,運勁張開,弓弦“崩”一聲扯直時,喝道:“箭來!口說無憑,就以此箭決定龍泉城的命運。”

他身後以頡利為首的一眾突厥將領,排在空地兩旁觀射的以百計的頡利親兵,遠近備戰的突厥戰士,無不被他出人意表的行為吸引,猛瞪著他。

頡利親手從隨從的箭袋抽出一支箭矢,送到寇仲伸後的左手處。

寇仲毫不遲疑的取箭上弓,輕輕松松的把刺日弓拉成滿月。

頡利等目觀這曾使無數突厥戰士飲恨的著名摺疊弓,心內都不知是何滋味。

全場只徐子陵知道寇仲將以螺旋勁射出此箭,將箭靶炸個粉碎,既是立威,更要表明寧為玉碎,不作瓦存的決心和立場。

在萬眾期待下,弓弦爆響,弦上勁箭射出,以肉眼難以看得清楚的高速,閃電般橫過百步的距離,正要命中箭靶紅心的當兒,忽然凝定半空,給一只寬大厚重,似從虛無和另一世界伸出來的手以拇食兩指捏著箭鋒。

時間像忽然靜止。

“蓬!”勁箭寸寸碎裂。

寇仲和徐子陵訝目以對,突厥戰士則爆出震耳欲聾的喝采。

竟是天下三大宗師之一的“武尊”畢玄,不知從何處閃出!於勁箭命中目標前的刹那,以令人難以相信的迅疾和準繩,捏著箭鋒。由於勁箭貫滿螺旋勁,兩勁交擊下,長箭化為烏有。

以寇仲和徐子陵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冷靜功夫,亦為之色變,既驚懍畢玄能驚天地泣鬼神的莫測接箭手法,更想不到畢玄隨軍親臨,難怪突利要故意遲到,亦大增攻打龍泉聯軍的變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