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十五 第六章 缺名

城門敞開,跋鋒寒在寇仲、徐子陵、宋師道和宗湘花、客素別等龍泉將領簇擁下,昂然出城應戰。

圍城聯軍的另三位領袖——回紇的菩薩、黑水靺鞨的鐵弗由、契丹的阿保甲均聞風而來,後兩者應邀加入頡利的觀戰團,只有菩薩為表示對寇仲三人的兄弟情,與親兵在西面觀戰。

在燈塔火把光的照耀下,決戰的場地明如白晝,清楚分明。可達志出現在頡利後側的位置,卻仍不見突利。

城外的聯軍,城墻頭的粟末戰士,決戰場兩方對峙的人馬,均是肅穆無聲,於此曙光將露前的黑夜裏,沉重的氣氛像一條緊繃欲斷的弓弦。

畢玄首先跨步出陣,每個動作都是優雅得完美無瑕,不露絲毫破綻,悠然自若自有不戰而屈人之兵的大宗師風範,立時惹起視他為神的突厥戰士轟天震地的呐喊助威,更添其本己迫得人透不過氣來的驚人氣勢。

不論敵我雙方,不論希望畢玄十招內得手或失手的人,均大感能目睹這垂名大草原近六十年的第一高手的風采,雖死無憾矣。

跋鋒寒仍是冷靜如恒,嘴角且帶著一絲散發著強大信心和鬥志的笑意,昂然下場,先仰天一陣長笑,顧盼自豪的冷然道:“這是你犯的第二個錯誤,第一個錯誤是施盡全力仍殺我不死,第二個錯誤是今晚低估了我,畢玄啊!你能在大草原稱霸的日子,已是屈指可數。”

粟末一方的戰士,受他不畏權威的豪情壯氣感染,登時爆起漫空采聲。

突厥一方卻人人大感意外,想不到跋鋒寒這畢玄手下的敗軍之將,不但毫不怯場,其膽色霸氣直能使他與威懾大草原的畢玄分庭抗禮,至少在氣勢對峙上毫不遜色。

畢玄現出欣賞的神色,微笑下跨前數步,將兩人的距離縮至五丈,油然道:“敗而不餒,確是難得,少說廢話,讓老夫看你有甚麽長進。”

兩人的對答以突厥話說出,針鋒相對,絲毫不讓,雖未真正動手,四方觀戰者已大感刺激緊張。

跋鋒寒在畢玄停步的刹那,倏地踏前三步,把兩人的距離縮至四丈,右手按往偷天劍,劍雖仍在鞘內,但人卻變得劍鋒般銳利,湧起一股淩厲的劍氣,朝這同族的武學大宗師激沖過去。他的臉容變得無比冷酷,雙目閃耀著凝然如有實質的強大自信,身體像拔天而起的傲松古柏,使人生出無論遇上任何風暴,他仍將屹立不倒的感覺。

後方的寇仲和徐子陵同時放下心來,知道他的自信完全從上一趟的慘敗恢復過來,回復高昂鬥志。

畢玄眼內訝色閃過,全身衣衫先是在劍氣的沖擊下波紋般卷拂飄揚,忽然又變得紋風不動,不動聲息輕描淡寫的化解了對手的劍氣,立即引起他那一方戰士的呼叫打氣。

跋鋒寒嘴角逸出一絲充滿奇異魅力的笑容,目注劍柄柔聲道:“此劍再非斬玄,而是偷天。”

說罷右肩後擺,左腳出步,然後移左肩,另一腳踏出,到右肩甫後移時,“鏘”的一聲清響,右手從鞘內拔出偷天劍,完全沒有停留猶豫的氣貫劍鋒,人劍一體,化作長虹,橫過四丈的遠距離,把握雜的動作串成一個簡單的整體,令人生出玄之又玄的感覺,人劍合一的筆直朝畢玄射去。

此劍不但手、眼、步配合得天衣無縫,且令人感到他的劍凝聚全身全靈的力量,意透神聚,除非功力、眼力都全面遠勝過他者,否則任誰都不敢硬攖其鋒,只能采退避之法。

畢玄卻是挺立不動,雙目射出深邃無邊、秘不可測的精芒,罩定對手,冷哼一聲,右手負後,另一手撮指成刀,朝前疾劈。看似簡單的一掌,但高手如寇仲之輩,均看出其中實含參透天地造化的玄功,既無跡可尋,更無隙可乘,無論跋鋒寒劍招如何變化,最後只余硬撼一途。

身在局內的跋鋒寒卻有另一番滋味,他一點都感應不到畢玄的炎陽奇功,卻又知他的炎陽大法正全面展開,故能不為他催發的劍氣所影響。上一趟畢玄是以變化克制他的變化;今趟卻是以不變應付他的多變。只是簡單直接的一記劈掌,偏能籠罩他偷天劍每一個可能的攻擊點,令本有偷天之妙的一劍,立時變得再無出奇之處。

在寇仲和徐子陵眼中,事實上跋鋒寒已有長足的長進,因其身法、步法的渾然天成,巧妙至令畢玄不敢以變化對變化,改為以靜制動,以拙破巧,迫跋鋒寒硬拚一招,便知畢玄此時對因換日大法而得“重生”的跋鋒寒,再不能看通、看透。

“霍”的一聲悶雷般的勁氣甫響,跋鋒寒應掌觸電般後撤,偷天劍邊退邊生出精微的變化,布下一道又一道的劍氣,使凝立的畢玄終因劍氣的阻礙,沒法乘勢追擊。

沒有任何喝采聲,但雙方戰士的呼吸均變得沉重急促,沒有人想過跋鋒寒竟能與畢玄硬拚一招不現絲毫敗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