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九 第十章 影沉寒水(第3/4頁)

婠婠輕嘆一口氣,壓低聲音道:“唉!師尊和宗主勿怪涫兒多慮,涫兒心中忽然湧起不祥的預感,假若我們按兵不動的待至明晚,他們很可能已逃離洛陽。低估寇仲和徐子陵的人從來沒有甚麽好回報的,李密就是最明顯的例子。涫兒當然明白辟宗主的難處,但只要宗主向王世充指出他們大有可能看破他的圖謀,王世充說不定肯改變初衷。”

寇仲聽得又在心中大罵,偏又無可奈何,唯一方法就是及早通知伏騫,大家一起落荒而逃。

辟塵默然片刻,沉聲道:“涫兒的話不無道理。好吧!我立即去見王世充,痛陳利害,看是否能把他打動。”

寇仲立時精神大振,要刺殺辟塵妖道,此正千載一時之機也。

師妃暄有若天籟的仙音從大雄寶殿傳來道:“子陵兄既然想見妃暄,何不進來見面。”

徐子陵打從深心處湧起連他自己都無法明白的復雜情緒,向了空施禮後,緩緩步入佛堂。

徐子陵雖茫然不知此寺為何寺,但只看殿堂的雄偉建構,布局的精奇,便如此寺定是洛陽名刹之一。

對門的白石台上,一座大佛結伽跌坐在雙重蓮瓣的八角形須彌座上,修眉上揚,寶相莊嚴的微微俯視,似能對眾生之苦洞察無遺,氣宇宏大。金身塑像披上通肩大衣,手作施無畏印,嘴角掛看一絲含蓄的微笑。左右邊排滿天王、力士的土像,不但造型各異,其氣度姿態動作,至乎體形大小都呈現錯落有數、多姿多采的景貌,變化間又隱含某種和諧托襯的統一性。

罷才明明聽得師妃暄的仙音從此傳出,但入到殿堂,卻是芳蹤杳杳。

徐子陵繞往佛台後方,正要穿後門而出,目光忽被供在佛台後一排力士的其中一尊吸引心神。

此像腰束短裙,胸飾櫻略,肢幹粗壯,肩寬脾厚,筋肉暴起,眉眼怒張,氣勢強橫猛烈至極。

徐子陵忽然想起寇仲,寇仲的狂猛是內斂含蓄中帶看幾分玩世不恭的灑脫,但那霸道一面給人的感覺卻同出一轍。

師妃暄的聲音再次傳來道:“妃暄正恭候子陵兄的大駕。”

徐子陵這刻完全平靜下來,受到佛堂內出世氣氛的感染,他成功地把心中的雜念拋開,無生戀、無死畏、無魔怖。

他心知肚明只要踏過門檻,他將會面對自出道以來的最大挑戰。但他仍一無所懼的舉步踏入大雄寶殿和後殿間樹木扶疏的庭園去。

師妃暄坐在園子中央處的小亭內,月色遍灑滿園,把枝殘葉落的樹影溫柔地投在園地上,美得像幅任何妙手都難以捕捉的畫境。

只要有師妃暄出現的地方,怎樣俗不可耐的景況亦要平添幾分仙氣,何況本就是修真聖地的名刹古寺。

徐子陵在師妃暄美目深注下,對桌坐下,師妃暄微笑道:“西蜀一別,匆匆數月,子陵兄風采更勝往昔,顯是修行大有精進,令人欣悅。”

徐子陵卻以苦笑回報道:“倘若師小姐所謂之言出自真心,豈非有點矛盾,因我功力精進,小姐要把我生擒活囚將會較為困難,對嗎?”

師妃暄玉容靜如止水,只是修長入鬢的秀眉微一攏聚迅又舒展,笑意盈盈的道:“不要那麽嚴陣以待好嗎?妃暄只是想請你和你的好兄弟寇少帥暫時退隱山林。過點舒適寫意的生活,潛修武道,就像林中飛鳥,水中遊魚,何等自由自在。”

徐子陵再次感受到師妃暄深合劍道的淩厲辭鋒。事實上自徐子陵點出師妃暄藏身寺內,兩人便開始交上了手。看似別後重逢的閑話,骨子裏卻是互尋隙縫破綻,爭取主動。

徐子陵是要保持戰意,為自己的自由而奮鬥;師妃暄則在巧妙地削弱他的拚死之心,以達到生擒他的目標。最微妙處是兩人間大有“情”意。使情況更為復雜。

徐子陵回復從容自若的神態,淡淡道:“小姐這個‘請’字是問題所在。說到底都是要我們屈服順從你的安排。我和寇仲自少便是無家的野孩子,最不慣受人管束,小姐明白嗎?”

師妃暄忽然垂下縶首,輕柔的道:“妃暄當然明白。所以決定隨你一起退隱山林,這樣你會否好受一點呢?”

徐子陵心中劇震,忽然想起碧秀心和石之軒的關系,一時無言以對。

師妃暄仰起俏臉,凝望迷人的夜月,語調平靜的道:“楊公寶藏比之和氏璧更牽連廣闊深遠,不但影響到誰可一統天下的鬥爭,還觸及武林正邪的消長。寇仲以鐵般的事實證明了他不但是你之外的蓋代武學奇材,更是智勇無敵的統帥。若給他成功將楊公寶藏據為己有,最終會與秦王成二強爭霸的局面,天下亦將長期分裂,萬民所受之苦,會猶過現今。妃暄要請兩位退出紛爭,亦是不得已下的唯一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