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門庭依舊

進軍日出原,實是拓跋珪一生人中最大的軍事冒險。

當慕容垂曉得他駐軍月丘,會猜到龍城軍團兇多吉少,因他既知道慕容垂藏軍獵嶺,自該探到龍城軍團的所在。而慕容垂唯一扭轉局面的方法,就是趁龍城軍團兵敗的消息尚未傳至,軍心還沒有受挫,另一方面他拓跋珪則陣腳未穩的一刻,以壓倒性的兵力,從獵嶺出擊,把他打垮?

拓跋珪卓立月丘的最高地平頂丘上,鳥瞰星空下的平野河流,大地籠上一層霧氣,令視野難以及遠。

今仗最大的風險,不在對方人多,因為己方高昂的士氣,據丘地以逸代勞的優勢,會把軍力的差距扯平。風險在對手是慕容垂。

一直以來,慕容垂都是拓跋珪心中最畏懼的人,在兵法上,慕容垂乃天縱之材,用兵如神,將士均肯為他效死命,故數十年來縱橫北方,從無敵手。

不過這個險是完全值得的。

拓跋珪計算精確,今回慕容垂慌忙來攻,準備不足,難以持久,只要能頂著慕容垂的第一輪猛攻,其勢必衰,最後只有撤退一途。

此戰能幸保不失,將會消除己方戰士對慕容垂的懼意,令手下感到自己是有擊敗慕容垂的資格和本領。

身邊的楚無暇喘息道:“還有個許時辰便天亮了,為何仍不見敵人的蹤影?”

拓跋珪從容道:“慕容垂來了!”

楚無暇登時緊張起來,左顧右盼,道:“在哪裏呢?”

拓跋珪微笑道:“無暇緊張嗎?”

楚無暇苦笑無語,面對的是有北方第一兵法大家的慕容垂,誰能不戰戰兢兢?

拓跋珪淡淡道:“早在乎城伏擊赫連勃勃一役,我便想出這個誘敵來攻之計,現在情況正依我心中所想進行,無暇該興奮才對。”

楚無暇不解道:“難道那時族主已猜到慕容垂發兵到獵嶺嗎?”

拓跋珪心忖我不是神仙,當然無從猜測慕容垂會來自何方,不過卻曉得有紀千千這個神奇探子,令慕容垂再難施奇兵之計。

就在此時,四面八方同時響起蹄聲,慕容垂終於來了,且毫不猶豫地全力進攻。

拓跋珪大喝道:“放火箭!”

待命身後的號角手,立即吹響起長號,發出他下的命令。

數以百計的火箭從月丘的外圍射出,目標非是敵人,而是廣布在月丘四周,過百堆棧起如小山、淋了火油的柴木枯枝,登時熊熊火起,映照得月丘外周圍一帶一片火紅,而月丘則黑燈瞎火,不見半點光芒。

一時間敵我分明,攻來的敵人完全暴露在火光裏,但又欲退無從。

盡管是長途奔襲,燕人仍是軍容整齊,分八隊來犯,其中兩隊各三千人,從正面攻至,目的只是要牽制他們。

慕容垂真正的殺著,是從後繞擊,硬撼他們的後防和兩邊側翼,把騎兵沖擊戰的優點,發揮盡致。

只看慕容垂來得無聲無息,事前不見半點先兆,驟起發難又是如此來勢洶洶、聲威駭人,便知慕容垂在組織突襲上是何等出色。

如果拓跋珪不是早有準備,此戰當是有敗無勝,還要輸得很慘。

戰號再起,一排排的勁箭從月丘外圍的陣地射出,敵騎則一排一排墜跌地上,揚起漫天塵土,與夜霧混和在一起。

在這一刻,拓跋珪清楚知道,過了今夜後,慕容垂再非每戰必勝的戰神。

劉裕踏入謝家院門,隨行的只有四個親兵,因他不想予謝家他是挾威而來的印象。

接待他的是梁定都,他代替了宋悲風以前在謝家的位置,且是熟悉劉裕的人,可是以劉裕現在的身份地位,梁定都實不夠資格和末符禮節。

劉裕今次到訪謝家,是想和謝混好好面談,紆緩他們之間的緊張關系,謝混若是識相的,好該親身來迎,那一切好辦,但眼前情況顯非如此。

梁定都落後一步,低聲道:“大小姐正在忘官軒恭候大人,大小姐因抱恙在身,不能親到大門迎迓,請大人見諒。”

劉裕道:“孫少爺呢?”

梁定都苦笑道:“孫少爺外出未返。”

劉裕嘆了一口氣,心忖自己是肯定了謝混在家,方到烏衣巷來,這小子是擺明不想見自己。

梁定都壓低聲音道:“孫少爺曉得大人會來,從後門溜掉了。”

劉裕訝然朝梁定都看去。

梁定都似猛下決心,恭敬的道:“定都希望能追隨大人。”

劉裕心中一顫,想到樹倒猢繇散這句話,謝家的確大勢已去,連府內的人亦生出離心,梁定都透露謝混的事,正是向自己表示效忠之意。心中感慨,輕描淡寫的道:“現在還未是時候,遲些再說吧!”

劉裕真的不忍心拒絕這個可算宋悲風半個弟子的“老朋友”。

梁定都立即幹恩萬謝,以表示心中的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