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千鈞一發

獵嶺。黃昏。

不知如何,自午後開始,紀幹千一直感到心緒不寧,難道是燕郎方面出了岔子?恨不得時間快點溜過,只有在夜深人靜之時,她才可以把心力凝聚起來,與燕飛互通心曲。

天全黑後,山寨亮起燈火,紀千千耐心的等待,不住提醒自己要保持心境的清凈寧和。此時風娘來了,神色凝重。

紀千千的心急遽的跳動了幾下,隱隱感到事不尋常。

風娘道:“皇上回來了!召小姐去見他,小姐請隨我來。”

小詩“啊”的一聲驚呼,若要在世上找一個她最害怕的人,慕容垂肯定當選。

紀千千知道推無可推,安慰小詩幾句,盡人事撫乎她的情緒,隨風娘離開宿處。

自被帶到此山寨後,她和小詩一直被禁止踏出門外半步,今回還是第一次踏足房舍林立兩旁的泥石路。

風娘忽然放慢腳步,紀千千知道她想和自己說話,忙追到她身旁。

四周全是燕兵,各有各忙,都在作戰爭的準備,見到紀千千,人人放下手上工作,對她行注目禮,那種眼光令人難受,像野獸看到獵物,一副想大快朵頤的駭人模樣。

風娘嘆了一口氣,道:“我有點擔心,皇上的神態有異往常,小姐心裏要有個準備,且千萬勿要觸怒他。”

紀千千的心直往下沉,暗叫糟糕,如果在這關鍵時刻,慕容垂放棄一貫的君子作風,獸性大發,她該如何應付?

風娘續道:“在大戰即臨,特別是勝負難料的時刻,人會處於異常的狀態,至乎做出在正常心態下不會做的事,我怕皇上現正是處於這種情況。”

紀千千心中一顫,真想立即呼喚燕飛來救她,但又曉得他遠在數百裏之外,遠水難救近火,而縱然他就在近處,如此硬闖虎穴救她,亦只是白白犧牲,一切只能靠她獨力去應付。

可是她如何應付慕容垂呢?

自燕飛在榮陽為她打通經脈,又傳她百日築基的無上道法,她的真氣內功不住在所有人的知感外暗暗增長。明刀明槍,她當然非是慕容垂的對手,但如驟然發難,說不定可重創沒有戒心的慕容垂,可是隨之而來的後果,卻是她不能承擔的,她和慕容垂之間的關系,再沒有轉圜的余地。

何況這麽一來,透露了本身真實的情況,對將來燕飛要營救她們,會產生非常不利的影響。

如何應付慕容垂,確是煞費思量。

“小姐!”

風娘的叫喚,把紀千千從苦思中喚醒過來,此時剛離開寨門,進入山寨西面帳篷處處的營地,在火炬的映照下,充塞著戰爭隨時爆發的沉重壓力。

戰馬嘶鳴。

紀千千朝風娘瞧去,後者正憂心忡仲的看著她,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可是紀千千也看出風娘的無奈--她的無能為力。

紀千千生出陷身狼穴的怵惕感覺,如果慕容垂撕開偽裝,露出豺狼本性,她自身的安全再沒有任何保障,而她唯一自救的方法,就是以死亡保持貞潔。

在這一刻,她對慕容垂的一點憐憫已蕩然無存,只余下切齒的痛恨。

這個人間世不是虛幻而短暫的嗎?而在人世發生的一切,都帶有如斯般的特質。可是想可以這麽想,但當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卻是她無法接受的,亦沒法因這個認知而超然其上,處之泰然。

一個與其它圓帳不同的特大方帳,出現前方,此帳與其它帳幕相隔逾十丈,加上特別的裝飾,森嚴的守護更突顯帳內主人的身分。

終於抵達慕容垂的帥帳,那也可能是她結束生命的地方。如果她死了,詩詩怎麽辦,燕郎又如何?一時間紀千千矛盾至極。

風娘像是猛下決心,湊到她耳旁低聲急促的道:“我是不會離開的。如果發生了事,小姐可大聲呼叫,我會冒死沖進去阻止。”

紀千千報以苦笑,心中感激,卻不知該如何答她。

把守帳門的衛士頭子以鮮卑語揚聲道:“千千小姐駕到!”

衛士拉開帳門。

紀千千猛一咬牙,向風娘投予請她安心的眼神,徑自入帳。

帳門在她身後閉上。

帳內三丈見方,在兩邊帳壁掛著的羊皮燈照耀下,予人寬敞優雅的感覺,地上滿鋪羊皮,踏足其上柔軟舒適。

慕容垂坐在帳內中心處,一腿盤地,另一腿曲起,自有一股不世霸主的雄渾氣勢,此時他雙目放光,狠狠盯著紀千千,把他心中的渴望、期待毫無保留的顯示出來。

紀千千明白了風娘的擔憂。慕容垂確有異於往常,他火熱的眼神,正表示他失去了對她的耐性,失去了自制的能力。

像慕容垂這種傲視天下的霸主,既不能征服她的心,只好退而求其次,從她的身體人手。他要得到某樣東西,絕不會退縮。尤其際此決戰即臨的時刻,他的精神和壓抑更需舒泄的渠道,而她成了他最佳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