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心戰之術(第2/3頁)

可恨她連自己現在的情況亦弄不清楚,出了榮陽城後向東向西也難以分辨,如何向燕飛傳遞精確的情報呢?

在這樣憂心如焚的情況下,她根本無法入睡,還如何夢召愛郎,由他為自己分憂?

邊荒集。

小建康的碼頭處燈火通明,三十五艘載滿糧貨、兵器、弓矢的貨船泊在碼頭處,正準備啟碇開航。

這或許是開戰前最後一批運送糧資物料到乎城的船隊,由四艘新造的雙頭艦護航,負責此事的是費二撇和丁宣。

荒人夾岸歡送,顯示出荒人在拯救紀千千主婢的行動上,團結一致。

議會成員全在送行者之列,益發令荒人情緒高漲,氣氛沸騰熱烈。

拓跋儀覷個空档把丁宣拉到一旁,從懷中掏出一個以火漆密封的竹筒,道:“這個竹筒子,你必須親手交給族主,告訴他內藏燕飛從建康傳來至關緊要的信息,千萬要小心保管,不容有失。”

丁宣疑惑的把竹筒藏入懷囊裹,訝道:“聽當家的語氣,筒內的消息當與慕容垂有關系,但燕爺怎可能在建康德到北方的情報呢?”

拓跋儀像燕飛面對這類問題時般大感要解釋之苦,只好搪塞道:“此事曲折離奇,確是一言難盡,日後有機會我再告訴你吧!”

丁宣皺眉道:“如果族主追問起來,我如何答他?”

拓跋儀淡淡道:“族主不會問你半句話。”

丁宣大感錯愕。

拓跋儀探手抓著他雙肩,語重心長的道:“到平城後,你便留在族主身邊,作我們兩軍之間的聯絡人,盡心為族主辦事,族主必會重用你。”

丁宣一呆道:“留在那裹?這個……”

拓跋儀放開雙手,拍拍他肩頭道:“邊荒集始終非是你久留之地,擊敗慕容垂後,可供你大展所長的機會將在北方而非邊荒集。在筒子內的書函裏,我借燕飛之名向族主舉薦你。天下間若只有一個人對族主有影響力,那個人就是燕飛,明白嗎?千萬勿錯失這個機會。”

丁宣兩眼一紅,感動的道:“當家!”

拓跋儀微笑道:“多余話不用說了,我和邊荒集都是沒有前途的,由於推薦你的人是燕飛,所以不論在任何情況下,族主都會善待你。你自己看情況而定,如果覺得難有大作為,便退隱山林、娶妻生子,過些寫意的好日子。”

丁宣道:“可是燕爺……”

拓跋儀打斷他道:“燕飛是怎樣的一個人,大家清清楚楚,我會私下和他說的。去吧!路途上小心點。”

此時兩岸歡聲雷動,原來探路領航的兩艘雙頭艦正從下遊處駛上來,費二撇立在指揮台上,威風八面的向兩岸喝采的荒人兄弟姊妹揮手回禮。

拓跋儀催促道:“登船吧!”

丁宣拍拍懷內的竹筒,道:“我絕不會有負當家所托。”

說罷登船去了。

慕容戰來到拓跋儀身旁,訝道:“丁宣的神情為何如此古怪,今回的船運該沒有什麽風險,憑慕容垂現在的水師實力,是沒法奈何我們的。”

拓跋儀探手搭著慕容戰肩頭,笑道:“我們去喝酒如何?我請客。”

慕容戰欣然道:“恭敬不如從命,多找幾個人會熱鬧點,對嗎?”

笑聲中,兩入朝夜窩子去了。

劉裕在床沿坐下。

忙了一整天後,他終於可以靜下來,感受獨處的滋味。

在臥室的暗黑中,他生出沉重的感覺,那是難以形容的感覺。

他現在已成為北府兵自立的大統領,肩負起誅除以桓玄為首的亂黨的大任,整個南方的命運全掌握在他手裏,可是他並不感到此刻的他和以前的劉裕有什麽分別。

他還是以前的那個劉裕,像一般人那樣有過去、現在和將來,有七情六欲、喜怒哀樂,不會多一分,或減一些。

他醒悟到不論他處於什麽位置,一切仍是依然故我。他腦海中閃出無數的念頭,既包含著痛苦,又夾雜著希望。他有點不敢去想王淡真,又或江文清。前者令他生出無法負荷的錐心歉疚,後者卻令他感到因接納了任青媞而感到對不起她。

人生為何總是令人如此無奈?

自己縱能一步接一步登上帝皇的寶座,但已發生的事卻再沒法改變過來,遺憾將長伴著他。如果有選擇的話,他會選擇於幹掉桓玄後,從這令他疲於奔命、勞心費神的位置退下來,回到邊荒集去,作一個無所事事的荒人。

閑時便和燕飛在第一樓的平台灌幾口雪澗香、聽千千彈琴唱曲;無聊起來可到卓狂生的說書館,聽他誇張渲染的說書,重溫“一箭沉隱龍”的歲月。又或到夜窩子閑逛,欣賞來鐘樓廣場賣藝者幹奇百怪的表演。這樣才是有血有肉的生活。

可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再沒法為自己未來的生活方式作出選擇。這條帝皇之路,是不能回頭的不歸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