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榮與夢想(第5/14頁)

事情真的不對。

到達奧運村時天已經黑了下來,當西亞運動員們走下汽車時,他們心中的疑惑變成了恐懼:奧運村裏一片死寂,幾十幢整齊的運動員公寓樓大多黑著燈,當他們走向唯一一座亮燈的公寓樓時,辛妮注意到遠處一個小廣場中央的一排高高的旗杆,那些旗杆上沒有國旗,像一長排冬日的枯樹。在外面,城市的燈光映亮了半個夜空,喧響聲隱隱傳來,更加襯托了奧運村詭異的寂靜,辛妮打了個寒戰。

在運動員公寓的接待廳中,身為代表團團長的克雷爾對運動員們講了一段簡短的話:“請大家到各自的房間,晚飯在一小時後會送到房間裏,今天晚上任何人不得外出,一定要好好休息,明天上午九點鐘,我們將代表西亞共和國參加第二十九屆奧林匹克運動會的開幕式。”

辛妮和克雷爾、薩裏同乘一個電梯,她聽到薩裏低聲問團長:“您真的不打算告訴我們真相?難道……和平視窗設想真要實現了?”

“明天你就會明白一切,我們應該讓大家至少有一個晚上能睡好。”

和平視窗

辛妮仰望著雄偉的奧林匹克體育場,短暫的幸福和陶醉暫時掩蓋了緊張和恐懼。不管未來幾天發生什麽,她已來到了所有運動員夢中的聖地,此生足矣。

但對即將到來的事情的恐懼並沒有因此而減少,這兩天所經歷的一切,越來越像是一個陰沉而怪異的夢。早晨,西亞共和國代表團的車隊從奧運村出發前往奧林匹克體育場,連接兩地的寬闊公路旁聚集著人山人海,但辛妮看到,人群中沒有鮮花彩旗和氣球,也沒有歡笑和歡呼,這成千上萬人集體沉默著,用同一種嚴峻的表情目送著車隊,昨天那種讓辛妮寒戰的感覺又出現了,她覺得這像葬禮。

奧林匹克體育場外面十分空曠,有兩道森嚴的警戒線,當車隊駛過時,組成警戒線的武警士兵們整齊地敬禮。車隊在體育場的東大門停下,運動員們下車後,克雷爾團長召集他們站成了一個方陣。辛妮站在方陣的第一排,她仔細地搜索著體育場內傳出的聲音,但什麽也沒有聽到,這巨大的建築內部一片寂靜。克雷爾從車上拿出了一面寬大的西亞共和國國旗,先後招呼薩裏和另外兩名較有建樹的運動員出列,遞給他們每人國旗的一角,當他在隊列中尋找第四個人時,站在前排的萊麗自己走出來,從克雷爾的手中拿過國旗的最後一角,但克雷爾搖搖頭,把國旗從萊麗手中拉了出來,遞給了他隨便選中的一個女運動員。這巨大的羞辱使萊麗漲紅了臉,她惱怒地盯了團長幾秒鐘,最後還是轉身回到了隊列中。四名運動員把國旗展開來,北京的微風在旗面上拂出道道波紋,國旗旁邊的克雷爾對著運動員方陣莊嚴地說:

“西亞的孩子們,振作起來!現在,我們代表苦難的祖國,進入第二十九屆奧林匹克運動會的主會場!”

在國旗的引導下,西亞共和國的運動員方陣開始行進,很快進入了體育場東大門高大的門廊中。門廊很長,像一條隧道,辛妮走在方陣的前排,與其他運動員一起盯著前方越來越近的入口,她的心在狂跳,在她的意識中,入口那邊是另一個時空,另一個不可知的命運和人生在那邊等著她。

盡管有了精神準備,當辛妮通過入口看到體育場的全景時,還是渾身僵住了,只是在後面方陣的推送下機械地邁步前行,這時避免精神崩潰的唯一辦法就是保持這兩天一直籠罩著她的感覺:這是一場噩夢。而她現在看到的已經很有力地證明了這一點。

他們面對著一個完全空曠的體育場。

九點鐘的太陽照亮了這巨大體育場的一半,西亞人仿佛行進在一個與世隔絕的盆地中,這荒涼的世界裏只有他們的腳步聲在回蕩。震驚的眩暈過去後,辛妮看到寬闊的運動場的另一面有東西在動,很快看出那是另一個運動員方陣,正與他們相向行進,那個方陣也由一面四個運動員擡著的大旗幟指引著,陽光下辛妮辨認出那是一面星條旗。與以往進入奧運會場時亂哄哄的樣子不同,美國運動員的方陣十分整齊,成一個整體方塊以一種威嚴的節奏起伏著,像進攻中的古羅馬軍團。

在運動場中央,兩個方陣行進到相距幾十米時開始轉向,最後面向簡單的主席台停了下來,一切陷入寂靜,仿佛時間停止了流動。

有一個人從運動場的一側向主席台走來,他那單調的腳步聲在空曠的看台上回蕩,像恐怖讀秒聲。來人不是國際奧委會主席,而是聯合國秘書長。那個瘦削的老人緩緩地走上主席台,注視著遠處的兩國運動員方陣,沉默了半分鐘之久才開始講話,經過巨大的音響系統,他的聲音仿佛來自整個蒼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