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2/6頁)

我放棄了在腦內搜索記憶碎片的嘗試,走到附近一座高架橋下頭的陰影區域,從包裏掏出1893年工作日記的副本。查找了幾分鐘後,我找到了10月28日的記錄並迅速瀏覽了起來。當天早上大部分時間,凱瑟琳都在同國際時尚館裏頭的年輕女子們交流。國際時尚館裏正在舉辦類似全球時尚展的活動,因而備受矚目。我從那個館前經過兩次,每一次都見館前排著長隊,而且男性遊客的人數幾乎不輸於前來觀摩最新潮流趨勢的女性遊客——我懷疑他們的主要目的只是來一睹來自世界各地的美女。到了中午,凱瑟琳步行回到了主會場采訪那兒的工人——等不久後這場盛會結束,那些工人們又得另謀生計。

我在下一篇日記中找到了我想要的信息。她在第二天下午三點去了德國村,可是沒待多久。她是去找那裏頭一名幾周前失蹤的酒吧女侍應的一位朋友談談,而那位朋友要到六點才來上班,於是凱瑟琳決定晚上再來一趟。

我將身子向後靠到高架橋的磚壁上,思索著下一步該怎麽做。西蒙手上也只有這麽一本日記,所以他跟我一樣也不知道從正午到下午三點之間凱瑟琳究竟在哪裏。無論是我還是他,要找到凱瑟琳的最佳途徑就是在德國村的各個入口之間輪番守候。

從我現在站著的地方能看到其中一個入口,但不知從那裏進去能否通到啤酒花園。我將日記塞回包裏,準備先進德國村探探情況。

從大道另一側的爪哇展區走來三個手牽著手、穿著土著服飾的爪哇女孩。由於基爾南似乎在這一帶跟每個人混得很熟,我琢磨著去向她們打聽一下有沒有見到“小米克”。我剛要向她們走去,卻見她們的表情齊刷刷變了色。一個女孩猛地擡起她的棕色手臂,仿佛想要警告我什麽。

我有些驚訝地意識到原來她們並非女孩子,而是三名身材嬌小的老婦人。同時,我感到上臂被一支針頭紮了一下,那三人臉上驚恐的表情是我意識清醒之際所記得的最後一件事。接著,大道樂園變成了一個萬花筒,由隨機的面孔與肢體組成拼湊而成。我隱隱瞟見一名戴著圓禮帽、唇上蓄須的男子,還有五顏六色的織錦爪哇服飾。我膝蓋一軟,低頭又看到一雙磨損的小鞋子。再然後,世界只剩下了形狀和色彩。終於,一切都匯成了漆黑一片。

清醒後的幾秒鐘內,我以為自己回到了拜訪爸爸養父母在特拉華州的家時所住的那間溫馨小客房。空氣中微微有一絲黴味。隨著我眼睛漸漸適應室內的昏暗,我看清了床頭櫃上布藝裝飾墊的圖樣。我伸手去摸索櫃子上的小台燈,手卻撞到了一個燭台,一小半截蠟燭應聲掉到了地上。蠟燭在地上滾出幾英尺開外後停了下來,我定睛一看,竟是撞上了一只痰盂。

這裏可不是凱勒外婆的小客房。

我掀開身上的薄毯,昨晚不知是誰細心地將它嚴嚴實實地蓋在了我身上。我的綠裙子不見了,身上只剩下曾被特雷誇獎過的白色內衣與襯裙。我的右手臂格外僵硬,上臂有塊小小的紅腫,正是曾被針頭插入的地方。凱瑟琳給我的手鏈已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手臂內側一道紅色的抓痕。

在昏暗的房間裏,一切都看上去都有些古怪,估計昨天被注射的不明藥物的藥效仍未消盡。墻的最上方有一個跟我的腳差不多大小的窗口,一絲微弱的陽光從滿是汙垢的破爛小窗中艱難地透了進來。小窗下方幾英尺處有一扇拉上了窗簾的大窗。我將身子向小床的一側挪去,伸手去拉窗簾,希望能看看清楚我現在所處的場所。

然而窗簾後頭並沒有什麽窗戶。塗了漆的磚塊整整齊齊地砌到了墻縫,兩面墻壁在接縫處形成了一個角度詭異的墻角。除了這不必要的窗簾和床頭櫃上的裝飾墊之外,整個房裏再沒有任何裝飾或花樣。門的上方鉆了三個洞,前兩個的直徑不足一英寸,第三個洞處於中央位置,大小是前兩個洞的兩倍左右。

我坐回床上,收起腿讓膝蓋靠在胸口。這個動作觸發了我的另一段記憶,那是在凱瑟琳家中我的房間內,我以同樣的坐姿和特雷一起看了一部電影。我又看了一眼那假窗戶和門上方的三個洞,心臟咚咚地猛跳了起來。我想說服自己別急著下結論,眼下還沒有證據,但我心裏已經明白了。

我現在正處於兇案連發的世博會酒店內,這意味著我又打破了另一條對特雷的承諾——當然,我眼下根本顧不上擔心這個。

霍爾姆斯在這個房間裏謀殺了多少女人?又有多少人在這張床上垂死掙紮的時候,被他從門洞裏窺得一清二楚?

想到這裏,我全身豎起了雞皮疙瘩,趕忙從床上站了起來。我正猶豫著要不要試著去開房門,那門便慢慢地……呃,滑向了地面。我咽回一聲尖叫,意識到門還好好地關著,不禁失笑了一聲。原來是我的裙子從門後的衣帽鉤上脫落,落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