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王位之爭持續升溫(第2/7頁)

星星不屑地瞅著濕面包,沒往嘴裏放。

“你會餓的。”特裏斯坦好心提醒。

她沒吭聲,只是微微翹起了下巴。

他們繼續慢吞吞地穿越林地,費勁地順著鹿徑翻過一座小山坡,越過橫倒在地的樹幹。小徑一度變得陡峭,差點兒讓顫巍巍的星星和俘獲她的人跌倒。“就沒有好走點的路嗎?”星星忍不住問,“比方說馬路、平地之類的?”

話音剛落,特裏斯坦就知道了答案。“往這邊半裏有條馬路。”他擡手一指,接著指向另一邊,“那兒有片空地,就在灌木叢後頭。”

“你早就知道了?”

“也對也不對,你問我時我才知道。”

“那我們去空地吧。”

兩人在密林裏吃力地開出一條道,花了大半個小時才抵達空地。到達後,他們發覺整片空地平坦得像個運動場,似乎被有意清理過,可特裏斯坦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在林間空地中央、離他們有段距離的草地上,一頂華貴的金色王冠正在午後驕陽下閃耀。王冠上鑲嵌著紅色和藍色的石頭,特裏斯坦想那準是紅寶石和藍寶石。他正打算走向王冠,星星捅了捅他的胳膊,說:“等等,你有沒有聽到咚咚聲?”

他聽到了:一陣低沉、有節奏的拍打聲,從四面八方傳來,近在咫尺又好似遠在天邊,回音傳遍山林。隨後,空地盡頭的樹叢中傳出一聲轟然巨響,伴著一聲高亢的嘶鳴。一匹巨大的白馬闖入空地,它的腹側有一道深長的口子,不停淌著血。它躍入空地中央,身子一扭,頭一低,與緊隨的追捕者當面對質。後者猛然躥入空地,咆哮一聲,嚇得特裏斯坦寒毛直豎。那是頭獅子,可一點兒都不像特裏斯坦在鄰鎮集市上見過的那只(滿身疥癬、一口爛牙還糊滿黏液)。這頭獅子體形碩大,毛色宛如臨近黃昏時的沙漠。只見它沖入空地,停下來沖著白馬狂吼。

白馬像是嚇壞了,它的鬃毛沾滿汗漬和血汙,黯然失色,眼神也狂亂無比。特裏斯坦還注意到它的前額中央有一根乳白色長角。白馬奮力擡起後腿,一邊嘶鳴一邊噴鼻息,沒打蹄鐵的尖利蹄子猛地踹進獅子的肩胛。獅子嚎叫著向後彈跳,活像一只被開水燙到的大貓。它拉開距離,繞著機敏的獨角獸打轉,金色的眼眸死死追隨著一直沖著自己的長長尖角。

“快制止它們互相殘殺。”星星低聲說。

獅子沖著獨角獸吼叫,起初是暗沉的低吼,如同遠方的雷聲,最後化為厲聲咆哮,天空和峽谷中的巖石樹木均為之震顫。獅子縱身一躍,獨角獸俯身閃躲。林地間布滿了金色、銀色和紅色:獅子壓在獨角獸的背上,利爪深深劃過它的腹側,嘴咬住它的頸部;獨角獸哀嚎著,弓起背上躥下跳,想甩開這只折磨自己的大貓,可無論是用尖角刺還是用馬蹄踹,都徒勞無功。

“求求你了,想想辦法啊。獅子會殺了它的。”星星再三乞求。

特裏斯坦想和她解釋:若他膽敢接近這兩頭狂怒的野獸,估計只會被刺穿、踢倒、撕裂或吃掉。他本想進一步解釋:即便能僥幸靠近,他依舊束手無策,因為他手中連一桶水都沒有——這是石墻村村民用來制止動物爭鬥的老辦法。可還沒等所有念頭閃過腦海,他已經站在空地中央,離兩頭野獸只有一臂之遙。獅子的氣味濃烈、獸性而恐怖,特裏斯坦站得離獨角獸很近,足以看清它黑眸中的哀求之色。

獅子和獨角獸在爭奪王冠。特裏斯坦暗自想著,回想起一首古老的童謠。

獅子在大街小巷打贏獨角獸

擊敗了它一次

擊敗了它兩次

使盡渾身解數

擊敗了它三次

繼續執掌王權

想到這兒,他從地上撿起王冠,王冠像鉛那麽硬、那麽軟。他走向兩頭動物,像在父親的農場上對壞脾氣的公羊和易怒的母羊說話那樣,對獅子說:“嘿,放輕松……這是你的王冠。”

獅子叼著獨角獸搖來晃去,像一只玩弄羊毛圍巾的大貓。它大惑不解地瞥了特裏斯坦一眼,鬃毛上纏結著芒刺和葉片。

特裏斯坦向它舉起沉重的王冠:“嗨,你贏了,放過獨角獸吧。”他走近一步,伸出顫抖的雙手,把王冠戴到獅子頭上。

獅子使了點勁放下癱軟的獨角獸,頭仰得老高,輕巧地穿過林間空地。它走到空地邊緣,停下腳步,花了幾分鐘用鮮紅的舌頭舔舐傷口,在發出一聲地動山搖的吼聲後,便一溜煙消失在了森林中。

星星一瘸一拐地走向受傷的獨角獸,吃力地在草地上坐下,傷腿搭在一邊。她撫摸著獨角獸的頭,安撫道:“真是一只小可憐哪。”獨角獸睜開黑眼睛凝視著她,把頭枕在她的大腿上,再次合眼。

那天晚飯,特裏斯坦吃掉了最後一點兒硬面包,星星還是什麽都沒吃。她執意要陪在獨角獸身邊,特裏斯坦也不忍心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