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王位之爭持續升溫

清晨燦爛的陽光下,女孩看上去更像個凡人,少了幾分輕靈飄逸。自特裏斯坦醒來後,她一句話都沒說過。

她坐在無花果樹下,板著張臉,怒視特裏斯坦。見他拿出小刀,把一截掉落的樹枝切成丫形的拐杖,又見他從一截嫩枝上剝下樹皮,裹在拐杖上端的分叉處。

他們還沒吃早飯,特裏斯坦餓極了,肚子在幹活時咕咕直叫,而星星倒是一次也沒喊餓。她再一次什麽都不做,只是一眨不眨地盯著特裏斯坦,眼神中起初是責備,接著又添了不加掩飾的憎惡。

特裏斯坦拉緊樹皮,又系了個結拽了拽。“我可不是為了一己私利。”他對女孩和樹叢說。在強烈的日光下,幾乎看不出女孩在發光了,除了從她周身的暗影能一窺端倪。

星星伸出白皙的食指,來回撫摸著連接兩人的銀鏈,又沿著纖細的手腕順了一圈,一聲不吭。

“我這是為了愛,”特裏斯坦繼續道,“而你真的是我唯一的希望了。她的名字,也就是說我心上人的名字,叫維多利亞。維多利亞·弗瑞斯特。她是茫茫人世上最可愛、最聰慧、最甜美的姑娘。”

女孩冷笑一聲,終於開口:“那麽就是這個聰慧、甜美的小家夥派你來折磨我的嘍?”

“不,不盡然。聽我說,她答應我,若我能向她獻上前夜我們共睹的那顆流星,她就會滿足我想要的一切——無論是結婚還是親吻。我本以為流星會是粒鉆石或是個石塊,可萬萬沒料到會是個姑娘。”

“既然你發現了一個姑娘,你就不能幫幫她,或還她個清凈?幹嗎把她牽扯進你的愚蠢行為裏?”

“為了愛。”特裏斯坦辯解道。

女孩用天藍色的雙眼望著他,一口斷定:“但願你的計劃夭折。”

“不會的。”特裏斯坦心中遠不如語氣裏那麽自信樂觀,“試試這個。”他把拐杖遞給女孩,彎下腰想扶她站起來。在碰到女孩的皮膚時,他的十指打了個激靈,可並不難受。女孩死賴在地上,像個樹樁子,完全沒有起身的意思。

“我和你說過,我會盡我所能挫敗你的計劃和鬼主意。”她掃了眼周圍的樹叢,“這個世界在白天看來真是單調乏味。”

“你只要把重量壓一些在我身上,其余的壓在拐杖上。你好歹動一下啊。”特裏斯坦扯了扯鏈子。星星不情不願地站起身,先是倚著特裏斯坦,隨後又靠到拐杖上,仿佛挨近特裏斯坦惡心到了她似的。

她氣喘籲籲,深吸了口氣,突然跌坐在草地上,五官扭曲,痛苦地呻吟著。特裏斯坦跪在她身邊,問:“怎麽了?”

她眨了眨藍眼睛,眼中盈滿了淚水:“我的腿,我站不起來了,我的腿一定是斷了。”她痛得直發抖,膚色像雲一樣發白。

“抱歉。”特裏斯坦深感無力,“我來給你做個固定夾板吧。我給綿羊做過,沒問題的。”他捏了下星星的手,走到小溪邊浸濕手絹,遞給星星擦拭前額。

他用刀劈開更多的落木,接著脫掉短上衣,再脫下襯衫撕成碎條,將木條牢牢地綁在星星的傷腿上。在他做這些時,星星默默無言,可當他拉緊最後一個結時,卻聽到她在暗自抽泣。

“說實在的,得給你找個靠譜的醫生才是,我又不是個外科醫生。”

“這樣嗎?”星星淡漠地說,“你真令我吃驚。”

特裏斯坦讓她在陽光下歇了一會兒,對她說:“我想,最好再試一次。”說罷把她攙了起來。

他們蹣跚地離開林地。星星把重量壓在拐杖和特裏斯坦的手臂上,每走一步都蹙緊眉頭。每回她因疼痛而抽氣或瑟縮時,特裏斯坦都愧疚不已,他想象著維多利亞的灰眼睛,借此平復心緒。他們沿著榛樹林的鹿徑往前走。一路上,特裏斯坦覺得該和星星多聊聊天,便問她當星星有多久了,當星星好不好玩,是不是所有星星都是女的。還告訴她自己本以為所有星星都如切麗太太所教的那樣,是冒著灼熱氣體的火球,就像太陽一樣,不過要比太陽遠上十萬八千裏。

星星對所有問題和話語都不予理會。

“你怎麽會掉下來的?你被絆到了嗎?”特裏斯坦問。

星星停下腳步,轉過頭死死瞪著他,像是從很遠的距離外,審視某個惱人的東西。

她終於開口:“我沒有被絆到,我是被這個東西打下來的。”她把手伸進衣衫,掏出一塊泛黃的大石頭,上頭吊著兩節銀鏈,“我身體一側有塊烏青,就是被這東西砸的。我被它打下天空,現在不得不隨身帶著它。”

“為什麽?”

她欲言又止,搖了搖頭,閉緊雙唇。右腳邊的溪流涓涓流淌,和著他們的步調。正午的太陽高懸頭頂。特裏斯坦越來越餓,他從包裏取出剩下的幹面包,用溪水沾濕,對半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