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 第一章(第2/4頁)

「我沒有心不在焉。」她咕噥地說,手上翻閱著郵件。她看到一張明信片而停下手邊動作,整個身體頓時僵硬起來。卡片正面的風景照是亞特蘭大的艾摩利大學,莎拉的母校。卡片背面在兒童醫院的地址旁邊,很整齊地打了一行字:「為什麽離棄我?」

「莎拉?」

她突然感到全身冒冷汗。「我得走了。」

「莎拉,我——」

傑佛瑞這句話還沒說完,她就掛斷電話,又多拿了三份病歷連同那張明信片,一並塞入公事包。在無人察覺的情況下,她悄悄開了側門溜出去。

莎拉走入街頭,陽光照在她身上。空氣中有股早上所沒有的寒意,烏雲的出現意味著今夜稍晚有可能下雨。

一輛紅色的福特Thunderbird駛過,一只瘦小的手臂伸出窗外。

「嗨,林頓醫生。」一個小孩叫道。

她邊穿越馬路,邊揮著手跟對方說「哈啰」。莎拉換手提公事包,抄近路穿過大學正門前的草坪。她右轉走上人行道,往緬因街直直走去,如此一來走不到五分鐘即可抵達餐廳。

門可羅雀的餐廳裏,泰莎坐在對墻旁邊的小隔間裏,正開口吃著漢堡。她看起來確實不太高興。

「抱歉,我遲到了。」莎拉一邊表示歉意,一邊朝她妹妹走去。她試著露出笑容,但泰莎的反應並不買帳。

「你跟我說兩點鐘,現在已經快兩點三十分了。」

「我有一些書面文件要處理。」莎拉解釋道,順手把公事包擱到小隔間裏。泰莎和她們的爸爸一樣,是個水電工人,雖然水管阻塞是很嚴重的問題,但是林頓和他的女兒們卻很少接到緊急求助電話,倒是莎拉每天要和這種電話為伍。她的家人至今仍不明白莎拉過的生活有多忙碌,因此她的赴約遲到老是引發家人的不快。

「兩點鐘的時候,我曾打過電話去陳屍所,」泰莎一邊說,一邊小口輕咬一根薯條,「你不在那邊。」

莎拉一屁股坐下,發出嘎吱聲,手指胡亂抓了自己的頭發一把。「我回醫院去了,結果媽打電話來,話一講時間就過去了。」她頓了一下,再接腔又是那句老套的對白。「對不起。我應該打電話通知你一聲。」眼看泰莎沒任何回應,莎拉接著說,「你可以整個午餐時間都對我擺一張臭臉,或者你可以退一步則生氣,我就請你吃一片巧克力奶油派。」

「我要紅運蛋糕。」泰莎討價還價。

「就這麽說定了。」莎拉答道,她覺得自己動不動就感到釋懷。讓她的母親對她發飄已經夠糟糕的了。

「講到電話,」泰莎開口說道,而莎拉心裏有數她妹妹接下來要問什麽事,「你有接到傑佛瑞的電話嗎?」

莎拉站起來,伸手進口袋掏出兩張五元鈔票。「我離開醫院之前,他有打電話過來。」

泰莎發出的爆笑聲在餐廳裏回蕩。「他說了什麽?」

「我沒給他說話的機會就掛斷了。」莎拉一邊回答,一邊把錢遞給她妹妹。

泰莎把五元鈔票塞到她牛仔褲後面的口袋。「是哦,媽打電話給你?她對你很不爽哦。」

「我對我自己也很不爽。」莎拉說道。離婚兩年了,她還是忘不了她的前夫。就因為這個原因,莎拉不曉得是該恨傑佛瑞·陶立弗,還是該恨她自己。她希望能有那麽一天,在她的思緒中不會想到他、在她的生命中沒有他的存在。但是今天就跟昨天一樣,期待中的那種日子並未到來。

復活節對她母親來說是件大事。莎拉雖非特別虔誠的教徒,但她願意付出一點小代價讓凱西·林頓高興,於是穿上緊身衣褲,在星期日這一天上教堂。莎拉沒想到傑佛瑞也去了。第一首聖歌才剛唱完,她眼角的余光就已瞄到他。他坐在她右後方的第三排椅子上,那一瞬間,他們倆似乎都注意到彼此的存在。莎拉率先硬是把視線移開。

莎拉坐在教堂裏頭,望著牧師卻對他講的話置若罔聞,自己的後頸卻感覺到傑佛瑞目光的凝視。他專注的凝視夾帶著一股熱氣,叫她不禁興奮且身子躁熱了起來。處於教堂之中,盡管身邊坐著她母親,另一邊坐著泰莎和父親,莎拉卻覺得自己的身體像在回應傑佛瑞的注視。那一年的這個時候發生了一些事情,使得她變得判若兩人。

她在椅子上如坐針氈,想象傑佛瑞正在愛撫她,幻想他的雙手如何觸摸她的肌膚。這時候,凱西·林頓突然用手肘戳她的肋骨。從她母親的表情來看,她對莎拉當時的心思在從事什麽活動顯然了然於胸,而且絲毫不以為然。凱西氣得雙臂橫抱,從她的姿態可以推論:她全然相信莎拉會因為在復活節的初始浸禮會上性幻想而下地獄。

再來是一段禱告,接著又唱了一首聖歌。過了一陣子,莎拉覺得時間應該差不多了,於是瞥向肩膀後方再度尋找傑佛瑞的蹤影,結果卻發現他老兄腦袋垂落胸前睡著了。這就是傑佛瑞·陶立弗的問題所在,想象中的他比真實的他可是好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