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魅影157(第5/28頁)

在調查過程中,困擾我的第二件事是,档案中有更多這樣的情況,那就是,沒有被確診為失憶症的人也會經常短暫而捉摸不透地看到一些典型的噩夢。這些人大多數都是頭腦平庸的普通人,甚至連普通人都算不上——有些人的頭腦簡直就是尚未開化,讓人很難想象他們具備獲得超常知識和超常思維的能力。這些人都是短時間內飽受某種外力的折磨,到頭來則是慢慢退化,充滿恐懼的記憶消失殆盡。

在過去半個世紀中,這樣的案例至少有三個——最近的僅僅發生在15年前。難道自然界中有什麽東西從某個意想不到的深淵中爬出來,穿越時空盲目摸索什麽嗎?這些模棱兩可的案例,難道是頭腦清醒的什麽人所做的既變態又陰險的試驗?這就是對我患失憶症的無端猜測,沒準兒是我研究得出的種種謬論催生出來的幻想。我深信,某些流傳已久的遠古傳說,無論對近期的失憶症患者,還是對治療失憶症的醫生,都是陌生的,但這些失憶症患者居然和我一樣,在失憶期間居然能非常準確而又詳細地描述出來。

這些夢境與印象變得越來越紛亂,但要說這些夢境和印象的真實性,時至今日,我仍然沒有勇氣說出來。這些夢境和印象似乎充斥著瘋狂的味道,有時候我真的以為自己瘋了。是不是有一種特別的錯覺折磨失憶症患者?一個人的潛意識在竭盡全力利用似是而非的記憶填補令人費解的記憶空白時,很可能會產生一些奇思幻想,這倒是可以理解的。這的確是許多精神病專家的看法——雖然民間傳說中的非主流觀點,在我看來,似乎更加可信,但正是這些專家幫助我尋找跟我類似的案例,而且在看到跟我完全一樣的案例時,表現得跟我一樣困惑不解。專家們並沒有把這種狀況看成真正的精神病,而是把它歸為神經性障礙。按照最佳心理學原理,對於我查找和分析而不是勞而無功地去擺脫和忘記這種神經性障礙的過程,醫生打心眼裏表示認同。因此,在另一個我占據我的肉體期間,我尤其看重醫生的意見。

最初讓我不安的,並不是視覺上的東西,而是我先前提到過的更為抽象的東西。此外,我自己還有一種難以言表的巨大恐懼感。很奇怪,我逐漸害怕看到自己的形體,就好像在我的眼睛裏,我的形體完全變成了不可思議、令人厭惡的怪物。每當我低頭看自己,看著那個自己所熟悉的身穿灰色或藍色衣服的人形,我總是莫名其妙地感到如釋重負,但為了得到這種感覺,我必須努力克服極大的恐懼心理。所以,我只好盡量不去照鏡子,而且總是到理發店去刮胡子。

過了很久,我才把這些沮喪的情緒與腦海裏閃現的短暫幻影聯系起來。起初,我覺得這與我的記憶遭到外來和人為施壓的那種異樣感覺密不可分。我認為自己所經歷的這些片段有某種深刻而又可怕的含義,而且與我自己有著可怕的聯系,但有一股力量卻在刻意地阻礙我,不讓我去弄清楚那種含義與聯系。隨之而來的便是,時間發生了錯位,使我無法將碎片化的夢境置於適當的時空之中。

碎片化的夢境最初只是讓人覺得莫名其妙,但並不可怕。在夢境中,我似乎置身於一個巨大的拱頂房間裏,房間裏豎著一根巨大的石柱,石柱非常高,乃至於頂端都消失在頭頂上的黑暗之中。眾所周知,不論何時、何地、何種場面,拱頂結構完全是羅馬人的做派,而且非常普遍。還有巨大的圓窗,高高的拱門,基座居然有普通房間那麽高。貼墻排放著的是巨大的黑木書架,上面擺放著體積龐大的書籍,書脊上印著陌生的象形文字。暴露在外的石柱上有稀奇古怪的雕刻,這些雕刻無一例外地是由曲線組成的數學圖案,還雕刻著和那些體積龐大的書上一樣的銘文。這座深色花崗巖建築屬於另類巨石建築風格,一排排底部為凹面的石層安放在頂端呈凸面的石塊上。房間裏沒有椅子,但巨型的基座上散放著書籍、報紙和一些看似文具之類的東西——幾個造型奇特的紫色金屬罐,還有一頭沾滿顏料的棍子。雖然基座很高,但有時我似乎還能低頭去俯視。在有些台座上,擺放著可以發光的巨大水晶球,權當照明的燈具,另外還有一些由玻璃管和金屬棒組成、外觀很難描述的機器。窗戶是用敦實的窗條隔成的格子玻璃窗。盡管我不敢靠近窗戶往外看,但從我站的位置,仍然能看見窗外隨風搖曳的蕨類植物。地板是用巨大的八角形石板鋪成的,房間裏既沒有地毯,也沒有簾布之類的東西。

後來,我夢見自己掠過巨石鋪設的走廊,在巨石建築中那些巨大的坡道上走上跑下。但所到之處,根本沒有樓梯,也沒有寬度小於30英尺的通道。在我飄過的建築中,有的高聳入雲,足有幾千英尺高。下面是好幾層黑咕隆咚的地窖,以及從未打開過的活板天窗,這些天窗都用金屬條密封死了,隱約暗示著某種特別的危險。在這裏,我就像一個犯人,所看到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層恐怖色彩。我覺得,仁慈的無知如果不時刻保護著我的話,墻上那些仿佛在嘲笑我的曲線象形文字肯定會摧毀我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