墻中之鼠26(第5/9頁)

就在這時,跟往常一樣睡在我腳邊的“黑鬼”突然躁動起來,把我從噩夢中驚醒。這一次,我並沒有懷疑“黑鬼”為什麽會發出歇斯底裏的嘶叫,也沒有懷疑是什麽樣的恐懼讓它不知不覺把爪子掐進我的腳踝,因為房間的四面墻上都傳來可惡的聲響——貪得無厭的碩鼠大軍跑動的聲音。此時因為還沒有極光,我無法看到掛毯的狀況——掛毯掉下來的一角已經重新掛了上去——但我還是嚇得趕緊打開了燈。

燈一下子亮起來時,我發現整個掛毯,就像人臨死前掙命一樣,抖動得嚇人。幾乎就在那一瞬間,抖動停止了,聲音也消失了。我跳下床,就近操起暖床爐的長柄輕輕撥了撥墻上的掛毯,挑起一角,看看後面到底有什麽。結果,除了修補過的石墻外,掛毯後面什麽也沒有,就連“黑鬼”發現異常已經消失,也放松了警惕。我查看了放在房間裏的捕鼠器,發現所有的捕鼠器都上了弓,但沒有抓住老鼠或老鼠逃脫的跡象。

再繼續睡已不可能了,於是,我點了一支蠟燭,打開門,來到走廊裏,朝通往書房的樓梯走去,“黑鬼”緊緊跟在我後面。可是,沒等我們走到石階,“黑鬼”突然沖到我前面,跑下古老的樓梯,頓時不見了蹤影。就在我走下樓梯的當兒,突然聽到下面大房間裏傳來嘈雜的聲音,那種聲音我是絕對不會聽錯的。房間四周貼著橡木板的石墻裏全是又蹦又跳、到處亂竄的老鼠,而“黑鬼”就像手足無措的獵人,狂躁地跑來跑去。我走下樓梯後,打開燈,但這一次並沒有讓聲音平息下來。老鼠仍然“唧唧喳喳”鬧個不停,左沖右突的聲音非常大,也非常清晰,我終於搞清楚了老鼠鬧騰的準確方位。這些很顯然數不勝數的家夥正忙著大遷徙,從不可思議的高處遷移到下面可思議和不可思議的深處。

就在這時,走廊裏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兩個仆人推開了厚重的大門。他倆正在查看整個房子,查找騷動的源頭,因為騷動使所有的貓一邊發出驚恐的嘶叫,一邊紛紛沖下樓梯,蹲在地下二層地窖大門前嗥叫。我問他們聽沒聽到老鼠的動靜,兩人都說沒有聽到。我讓他們留意護墻板後面的聲音,這時,才意識到騷動聲已經停止了。我與兩個仆人一同來到了地下二層的地窖門前,卻發現貓全跑散了。由於我本想以後再找時間到下面的地窖裏一探究竟,所以我只是在地窖口的周圍布了一圈捕鼠器。所有的捕鼠器都拉上了弓,但一無所獲。除了我和貓之外,沒有人聽到老鼠的動靜,這讓我多少有些得意。我在書房裏一直坐到天亮,認真回憶和梳理自己收集的關於埃克瑟姆的種種傳說。

上午,我靠在舒適的讀書椅上睡了一會兒,裝修房子時,雖然我保留了中世紀的居家風格,但這張椅子一直沒舍得扔。後來,我打電話給諾裏斯上尉,他趕過來,和我一起去查看了地下二層的地窖。盡管一無所獲,但我們發現地窖居然是羅馬人修建的,這多少讓我們興奮不已。所有低矮的拱門和粗壯的立柱都是羅馬式的——不是撒克遜人粗制濫造的羅曼風格,而是凱撒時期那種莊重而又和諧的古典風格。事實上,四周墻壁上到處都是反復考查過埃克瑟姆的文物研究者所熟悉的銘文,都是些“P.赫塔……教授……臨時……小姐”和“L.普雷戈……對……龐蒂菲……阿提斯……”之類的東西。

一提到阿提斯,我就不寒而栗,因為我曾讀過卡圖魯斯46的詩,所以了解一些與這個東方神靈有關的恐怖儀式,對他的崇拜與對西布莉的崇拜有著復雜的關系47。借著提燈的光亮,我和諾裏斯想弄懂刻在這些不規則矩形巨石上留下的已經近乎抹掉的奇怪圖案,但一無所獲。一般認為,這些巨石應該是某種祭壇,我們還記得其中一個圖案描繪的是光芒四射的太陽,學者們認為這個圖案並不屬於羅馬人,這說明這些祭壇本該屬於在同一位置上修建的更古老、更原始的神廟,羅馬祭司只不過是借用而已。在其中一塊巨石上,有一些褐色的汙跡,讓我很好奇。最大的一塊則位於房間的中央,在巨石的上邊有火燒後留下的痕跡——可能有人在上面舉行過火化祭祀。

這就是我們在貓蹲在門前叫個不停的地窖裏見到的情景。此時此刻,我與諾裏斯準備當晚在這裏過夜一探究竟。我讓仆人搬來兩張躺椅,告訴他們,夜裏無論貓搞出什麽動靜,都不要在意。我還把“黑鬼”帶進了地窖,一是因為有用得著它的地方,二是因為它一直陪伴在我身邊。我們決定緊閉地窖的橡木大門(這扇門是預留了通氣孔的現代復制品)。一切準備就緒後,我們在沙發上躺了下來,故意點著提燈,等著看地窖裏會發生什麽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