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第2/4頁)

“主菜是——”他繼續,“燉狗肉,肉中間夾著米飯。”指針這回晃得少了些,少於生牡蠣那次。“對你來說,生牡蠣比燉狗肉更容易接受嗎?顯然不是。”他放下電筒,關掉光束,取下貼在她面頰上的吸盤。“你是個仿生人。”他說,“這就是這次測試的結論。”他正式通知她——或它,還有埃爾登·羅森。老人瞪著他,眼裏滿是痛苦和焦慮。他臉上的肌肉扭曲蠕動,透出憤怒和擔憂。“我說對了,不是嗎?”裏克說。兩個羅森都沒答話。“你看,”他通情達理地說,“我們沒有利益沖突。對你們來說,沃伊特·坎普夫測試的有效性是非常重要的,對我來說也是如此。”

老羅森這時說:“她不是仿生人。”

“我不相信。”裏克說。

“他怎麽會說謊?”蕾切爾對裏克怒吼,“就算說謊,我們也會反過來說。”

“我要你做一次骨髓分析,”裏克對她說,“這樣可以從生理上最終判斷你是不是仿生人。我承認,這過程很漫長,也很痛苦,但——”

“法律上,”蕾切爾說,“誰也不能強迫我做骨髓檢查。那是自證其罪,法庭早有明斷。而且,在活人身上——而不是死屍或已被關閉的仿生人身上——這種檢查耗時漫長。你們之所以到處應用沃伊特·坎普夫性格測試,是因為有特障人存在。政府需要持續測試特障人,你們警方就趁機亂搞沃伊特·坎普夫測試。不過你有一點說對了。測試到此結束。”她站起身來,踱步走開,兩手叉在後腰上,背對著他。

“問題不在於骨髓分析合不合法。”埃爾登沙啞地說,“而在於你的移情測試在我侄女身上失敗了。我可以解釋為什麽她的測試結果像個仿生人。蕾切爾是在薩蘭達三號飛船上長大的。她出生在那條船上,頭十四年看的是飛船的庫藏錄像,聽的是另外九名成年船員對地球的描述。後來,你也知道,那條前往比鄰星的飛船,才走了六分之一路程就調頭回來了。否則蕾切爾大概永遠也看不到地球——最起碼也得等到後半輩子。”

“換一個場合,你也許已經殺了我。”蕾切爾回頭說,“如果這是警方的搜捕行動,我已經沒命了。四年前我剛來時就知道這個危險。這已經不是我第一次經歷沃伊特·坎普夫測試了。其實我很少離開這座樓,因為你們警方為了搜索未分類特障人士所設的隨檢路障,還有那些防暴警察的楔形戰隊,都讓我害怕。”

“警方這麽幹,不只是為了搜捕特障人,也是為了搜捕仿生人。”埃爾登補充道,“當然,公眾並不知情。老百姓不應當知道仿生人已經來到了地球,就在我們中間。”

“老百姓確實不應當知道。”裏克說,“我想,美國和蘇聯的警方已經抓到了所有仿生人。而且現在的人口已經足夠少了,每個人遲早都會碰到一個檢查站。”至少,這就是到處設臨檢的目的。

“如果你把真人鑒定成仿生人了,”埃爾登問,“你上司的指令是什麽?”

“那是警方事務。”他開始把測試設備收回手提箱。兩位羅森默默地看著他。“很顯然,”他補充道,“我得到的指令是取消其他所有測試。我正在奉命行事。只要失敗了一次,就沒有必要繼續了。”他啪一聲關上了手提箱。

“我們本來可以作弊,”蕾切爾說,“我們並不一定要承認你把我鑒定錯了。另外九個測試對象也一樣。”她熱忱地揮著手。“我們只需要承認你的所有結果,不管鑒定成什麽。”

裏克說:“我本來應該堅持先拿到一張清單,上面詳細列出測試對象的分類,封裝在信封裏。然後再拿我的測試結果跟這張單子對比,才能知道一不一致。要統統都一致才行。”不過我現在知道了,他意識到,不可能一致。布賴恩特說得對。感謝上蒼,我沒有只靠這套測試就跑出去捕獵。

“對,我想你本來應該那麽做。”埃爾登說。他瞥了蕾切爾一眼,蕾切爾點了點頭。“我們討論過這種可能性。”埃爾登遲疑地說道。

“這個問題,”裏克說,“追根究底來自你們的運營模式,羅森先生。沒人強迫你們公司把人形機器研制到這麽先進的地步——”

“我們只是制造殖民地需要的東西。”埃爾登·羅森說,“我們遵循的是所有商業機構的普遍原則。如果我們公司不來制造這些越來越像人的機器,行業裏總會有別的公司這樣做。我們開發樞紐6型時,就知道要冒這個風險。但你的沃伊特·坎普夫測試,其實在我們發布樞紐6型之前就已經失效了。要是你這次錯把樞紐6型鑒定成真人——可你的錯誤不是這樣的。”他的話音越來越嚴厲,振聾發聵。“你們警察局——還有其他警察局——也許已經幹掉了一些移情能力發育不完全的真人,就像我這個無辜的侄女,而且可能性非常大。你們的處境,德卡德先生,從道德上看極其糟糕。遠比我們糟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