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八(第3/3頁)

傑森回答得謹慎:“我上過電視。一點點。”

“噢,對,《幽靈寶勒》之流。”她點點頭,“唉,往事如煙,你我都算是失意之人。”

“說得好,我先喝一口。”真諷刺,他心想,自己竟真的有點陶醉了。他呷了口威士忌兌蜂蜜,那塊黃油已經溶了。

“我肯定記得你。”露絲·雷說,“你是不是給我看過一張藍圖,太平洋某小島上的一棟別墅,離澳大利亞有千裏之遙,那人是你嗎?”

“當然是我。”他撒謊。

“你好像還開著一輛勞斯飛船。”

“一點沒錯。”這倒是實話。

露絲·雷笑了。“你知道我在這兒做什麽嗎?你有沒有一丁點線索?我在這兒是為了看見,為了遇上弗雷迪·腦積水。我愛上他了。”她低沉的笑聲,讓他想起過去的時光。“我一直在給他寄便條,上面寫著‘我愛你’,他也用便條打發我,上面是打印的話:‘我不想和你糾纏,我自己的事已經夠麻煩了。’”她又笑了,幹了杯中的酒。

“再來一杯?”傑森舉杯。

“不了。”露絲·雷搖頭,“我已經不那樣喝酒了。有陣子——”她打住話頭,臉上現出痛苦的表情——“我猜你大概從未經歷過這種事情。我真的不這麽認為,瞧你的外表。”

“有陣子怎麽了?”

露絲·雷摩挲手裏的杯子。“我酗酒無度,從早上九點開始喝。你知道這樣做的後果是什麽嗎?是讓我變得更老。我看上去有五十歲。醉生夢死。你怕什麽,什麽就來找你。你一酗酒它就找上門來了。在我看來,酗酒是人生最大的敵人。你同意嗎?”

“我不是很肯定。”傑森說,“我覺得人生中有比酗酒惡劣得多的敵人。”

“我猜是吧。比如強制勞動營。你知道嗎,去年他們還打算把我送進去。我有陣子的確過得很衰,囊中羞澀——那時候還不認識鮑勃·戈門——我在一家儲蓄貸款公司上班。有天我收到一筆存款,三四張五十美元的票子。”她沉默了一會,像在反省,“最後,我吞了這些錢,把存款單和信封都塞進了碎紙機。但末了他們還是抓住了我。這是誘捕,是一個圈套。”

“喔。”他說。

“不過——你看,我和老板的關系還不賴。條子想逮捕我,把我送進強制勞動營,喬治亞州那個。要是去了那兒,我鐵定要被鄉下人輪奸致死。還好他保護了我。我至今都不明白他具體是怎麽運作這件事的,反正最後我逃過了這一劫。我欠這個人很多,可之後再沒見到過他。總是這樣,你永遠無法再見到那些真正愛你、幫助你的人,反倒總和陌生人糾纏不清。”

“你把我當陌生人嗎?”傑森問道。他心裏其實在想,我還記得一件事,露絲·雷,你總是住叫人咋舌的豪華公寓。不管你和誰結婚,你都絕不會虧待自己。

露絲·雷看他的眼神帶著責問。“沒有。我把你當朋友。”

“謝謝。”他伸出手掌,將她幹燥的手握在掌心,握了一秒鐘,然後馬上在最恰當的時刻放了手。

    1. 1963年開設於美國費城的汽車傳動系統檢修連鎖店。
    2. 內華達州賭城,城市座右銘是“世界上最大的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