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八

傑森·塔夫納此時不想回頭找凱西,也絕不願再給希瑟·哈特打電話。他摸了摸上口袋,還有錢,而且還多了張警用通行證。現在,他可以去任何地方。有了這張通行證,整顆星球上沒有他去不了的地方。至少,在他們發布全面通緝之前,他可以隨便去哪兒,包括南太平洋上那些未開化但仍能讓人接受的奇特小島。在那種叢林密布、蚊蟲肆虐之地,他們就算真要搜捕他,也得費上好幾個月的時間。更何況,他手裏的錢還足以讓他再挪到另一個這樣的開闊地兒。

他很清楚自己手裏有三張牌:鈔票、外表和個性。還有第四張牌:作為六型活了四十二年的人生經驗。

一個落腳點。

不過,他心想,要是租套公寓,按照法律要求,管理人員會采集我的指紋,這些指紋會立即傳到警察數據中心……如此一來,一旦警察們發現我的ID卡都是偽造的,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找到我。這樣不成。

他意識到,自己真正需要的,是找個人,且對方已經有一套公寓掛在名下,有合法的指紋數據。

這就意味著得再找個女孩。

到哪兒去找這樣的女孩呢?他心中自問,答案也同時浮現出來:去最高級的雞尾酒酒吧。女人就愛往這種地方紮堆。她們打扮得光鮮亮麗,欣賞三人組合演奏不入流的爵士樂,樂手最好都是黑人。

我穿得夠氣派嗎?在巨大的AAMCO廣告牌下,透過紅白相間的穩定光源,他審視著身上的衣著。算不上是他最好的衣服,但也不錯了,除了有點皺。不過,在雞尾酒酒吧那種昏暗的環境中,誰會注意到呢?

他招手打了輛車。現在,他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飛過城市上流區。這才是他熟悉的世界,至少是最近幾年他飛黃騰達,爬到事業巔峰後所歸屬的世界。

他心想,我得找家去過的、人頭很熟的俱樂部。我得認識他們的領班、存衣小妹、賣花小妹……除非他們和我一樣,也發生了奇怪的變化。

不過,到目前為止,所有跡象都表明,除了他自己以外,一切都很正常。這是他的境遇。不是大家的。

裏諾郡悅大酒店藍狐狸酒吧。他在那兒演過好幾場,對酒吧布局了如指掌,那些服務人員更是和他熟得不得了。

他對出租車說:“裏諾。”

出租車立即向下俯沖,朝右急轉彎,在空中畫出一道美麗的弧線。他整個身體都在享受這個過程。出租車開始提速,進入一條空閑的飛行走廊,速度上限估計達到了每小時一千二百英裏。

“我想打個電話。”傑森說。

左手邊的車門上自動打開一個暗格,一部可視電話升了起來,話機和話繩都是很華麗的巴洛克風格。

他還記得藍狐狸酒吧的電話,撥通後,先是聽到哢嗒聲,然後是一個成年男子的聲音:“藍狐狸酒吧,弗雷迪·腦積水今晚有兩場表演,分別在八點和十二點。三十美元包含全部費用。觀看表演時,有女郎提供服務。為您效勞?”

“你是老好人激皮·邁克嗎?”傑森說,“是老好人激皮·邁克本人在說話?”

“是的,我當然是。”一本正經的語調放松了不少,“請問,您老是哪位?”傳來一陣熱情的笑聲。

傑森深深吸了口氣,說道:“我是傑森·塔夫納。”

“我很抱歉,塔夫納先生。”激皮·邁克聽上去充滿困惑,“此時此刻,我不能——”

“畢竟很久沒去了。”傑森打斷他,“你能給我訂張桌子嗎?對著酒吧前頭——”

“藍狐狸酒吧客滿了,塔夫納先生。”激皮·邁克的聲音變得低沉而厚重,“我非常抱歉。”

“一張桌子也沒了?”傑森問,“什麽價位的都沒了?”

“抱歉,塔夫納先生,一張也沒了。”他的聲音漸漸消失在極遠的地方,“兩周後再打給我們吧。”老好人激皮·邁克掛了電話。

沉默。

去他媽的耶穌基督,傑森心說。“老天,”他大聲喊道,“該殺的老天。”他不由得咬緊牙關,牙齦的三叉神經傳出一波波痛感。

“老大,有何新指示?”出租車發出單調的詢問聲。

“拉斯韋加斯。”傑森憤憤地說。我得試試德雷克武裝酒店的內利耶·梅爾巴酒吧。有陣子希瑟·哈特在瑞典,跟人談情說愛正歡,那段時間他在這家酒吧可交了不少桃花運。這地方有不少上流社會的妞兒出沒,她們好賭,樂飲,愛看藝人表演,釣他們上手。既然藍狐狸酒吧——以及其他類似的地方——都對他關上大門,為何不試試這地方呢?退一萬步說,他又有什麽可損失的呢?

半小時後,出租車停靠在德雷克武裝酒店樓頂的停機坪上。晚間寒風瑟瑟,傑森凍得發抖。很快,他走上皇室地毯,穿過大廳,走進內利耶·梅爾巴酒吧,裏面暖光搖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