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二(第3/3頁)

我為她做了那麽多事情,讓A和R這些人物親自試音。去她的,算了,反正也沒少上她。這件事算是扯平了。

傑森回到旅館房間,不顧蒼蠅橫飛,在那面大鏡子前好好看了下自己。他的外表絲毫沒有改變,只需要刮一下胡子。人沒變老,皺紋沒增加,也看不見一根白發。肩膀寬闊,肌肉發達,腰部沒有一絲贅肉。衣服無比合身。

這些細節對你的形象而言極其重要,他對自己說。能穿什麽樣的衣服很重要,特別是這種對腰圍要求很嚴格的緊身服裝。我的衣櫃裏至少有五十件這樣的衣服。或者應該說,曾有五十件。它們現在都在哪裏?他自問。鳥兒飛走了,如今何處草場鶯歌燕舞?還是說,飛走了就是飛走了?幼年時的記憶突然在他腦海中閃現。這是在此時此刻以前,他從未記起過的事。詭異,他心想,身處如此陌生和嚴峻的環境中,腦海裏卻突然躍進多年前的時光斷片。其中有一些是他能想象得到的最瑣碎無用的片段。

願望如若是馬,乞丐就會飛。諸如此類。足夠讓你陷入瘋狂。

他心裏盤算,在這家可惡的旅館和瓦茲區最近的假ID販子之間,會有多少個警察和國民警衛隊的檢查站?十個?十三個?兩個?對我而言,他心想,一個就足夠了。甚至撞上三人巡查小組的移動檢查站,只要給他們逮住,來個隨機抽查,他就一切玩完。他們有該死的無線電設備,可以馬上和堪薩斯城的警衛數據中心連線。所有人的档案都存在那裏。

他將袖管卷起來,看著前臂。是的,就在這裏,文在他身上的身份編號。從一出生就印在肉體上的身份證明,會跟著他一同進入墳墓。他不是正盼著去嗎?

那些移動檢查站的警察和衛兵,會用設備讀取你身上的身份編號,並將數據傳送給堪薩斯。然後……然後什麽?然後,他就會知道自己的档案是否和出生證明一樣,全都消失了。要是真的消失了,那些警察和衛兵的小官僚頭頭們會有什麽判斷呢?

文件系統出錯。有人把存儲档案的微縮膠卷給弄混了。遲早會找到它們。是的,遲早,但已經和我無關了。等找到它們,我早就在月球上的采石場裏用十字鎬幹了十年的苦工。他陷入沉思,如果我的档案失蹤,他們就會假定我是逃跑的學生,因為只有學生才會在警衛系統的數據庫中沒有档案留底。即便是學生,那些主犯分子——學生領袖,也有档案。

我正處於人生的最低谷,他意識到這一點。而且我甚至沒法證明自己合法存在。昨天我還有三千萬的觀眾遍布全球來著。總有一天,我會回到他們身邊,但不是現在,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每個人生來就有一張出生證明,我現在甚至連這個都沒有。我一定會拿回來,六型不是凡人。身處這樣的肉體和心理的雙重摧殘之下,任何凡人早就魂飛魄散了。面對這種失去現實存在感的壓力,我能挺住。

作為一名六型,無論外部環境如何,我們總會扳回優勢。因為我們的基因早已決定了這一切。

他再次離開房間,下了樓,來到旅館前台。接待員是一位中年大叔,留著胡子,但不多,正在翻看一本《拳擊》雜志。大叔沒擡頭,道:“有何吩咐,先生?”

傑森把懷裏的一沓官印鈔票掏出來,抽出五百美元,撂在大叔面前的櫃台上。大叔瞥了一眼,又瞥了一眼,眼睛瞪圓了。他總算正眼瞧了瞧傑森的臉,露出不解的表情。

“有人偷了我的ID卡。”傑森說,“只要你把我帶到能制作新卡片的人那兒,這五百美元就是你的。你要是想幹就痛快點,我等不了。”多等一分鐘,就多一分讓警察和警衛隊抓住的風險,傑森心想,就在這鬼地方,在這肮臟下流的小旅館裏給逮個正著。

“或者在旅館門口的人行道上給逮個正著。”大叔說,“我會點心靈感應。我承認這旅館是坨狗屎,但我們至少沒臭蟲。有陣子火星沙跳蚤挺多的,但現在肯定沒了。”他把五百元鈔票兜到手裏。“我帶你去見個人,能幫上忙。”他專注地看著傑森的臉,頓了頓說,“你認為自己聞名全世界。無所謂,我這兒什麽人都有。”

“我們走,”傑森的語氣不容反對,“馬上。”

“這就出發。”接待員大叔說完,轉身拿起閃亮亮的塑料外套。

    1. 作者虛構的一種陸空兩用載具。
    2. 美術總監和節目總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