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代(第6/19頁)

“隨你便吧。”亨德裏克斯又舉起望遠鏡。突然,他緊張起來。剛才那一刹那,是不是有什麽東西動了一下?他仔細觀察那道山脊。一片死寂。除了枯枝和灰燼,上面什麽都沒有。也許是老鼠吧。有些大黑鼠能躲避利爪的襲擊存活下來。這些變種會用唾液把灰塵和成膏狀,築造藏身的洞穴。真是適者生存啊。他繼續往前走。

一個高大的人影出現在前面的山脊上,身上的鬥篷隨風擺動。灰綠色的。是個俄國兵。他後面又出現了一個士兵,又一個俄國兵。兩人都舉起了槍,對準亨德裏克斯。

亨德裏克斯僵在那兒,張大嘴巴。兩個士兵跪在地上,從山坡上往下瞄準。這時,第三個身影出現在他們身邊,依然穿著灰綠色制服,但身形嬌小。是個女人。她站在兩個士兵身後。

亨德裏克斯終於喊出聲來。“慢著!”他瘋了一般地向他們招手,“我是——”

兩個俄國兵開槍了。亨德裏克斯身後悶響了一聲。陣陣熱浪向他襲來,把他狠狠地擊倒在地上。煙塵舔舐著他的臉頰,沁入他的眼睛和鼻子。他被嗆得喘不過氣,努力跪起身來。真是圈套。這下他完蛋了。他就像肉牛一樣任人宰割。

兩個士兵和那個女人沿山脊而下,順著軟塵往下滑。亨德裏克斯全身麻木,頭上的青筋像要炸開一樣。他掙紮著舉起槍,試圖瞄準。這時的槍仿佛有千斤重,他要保持托舉姿勢都非常困難。他的鼻子和臉針紮般刺痛。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硝煙味。

“別開槍。”一個俄國兵用口音很重的英語說。

三個人向他圍了過來。“放下槍,美國佬。”另一個開口道。

亨德裏克斯兩眼冒金星。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他已經被俘虜了。而且,他們把那個男孩炸死了。他回過頭去。戴維已經沒了蹤影。只剩下滿地的殘骸。

那三個人仔細地打量著他。亨德裏克斯坐在地上,擦拭著鼻血,挑出灰渣。他甩甩腦袋,想清醒一些。“你們為什麽這麽做?”他渾濁地喃喃道,“他只是個孩子。”

“為什麽?”其中一個士兵把他扶起來,讓他往後轉,“你自己看。”

亨德裏克斯閉上眼睛。

“看呀。”兩個俄國兵拖著他往前走,“快看。快點。沒時間耽擱了,美國佬!”

亨德裏克斯睜開眼睛。他目瞪口呆。

“看見啦?現在你知道為什麽了?”

戴維的身體裏滾出一個金屬齒輪。還有繼電器,金屬閃著微光。零件和線圈散了一地。一個俄國兵踢了踢那堆殘骸,一些零件蹦了出來,往四周滾開。到處都是齒輪、彈簧和金屬杆。還有一塊燒焦了的塑料板。亨德裏克斯顫抖著彎下腰。腦袋的前半部分已經脫落,他能看見裏面精密的大腦,線圈和繼電器,復雜的電子管和開關,數不清的細小螺栓。

“機器人。”扶著他的俄國兵說,“我們看見它盯上了你。”

“盯上我?”

“這是它們的慣用伎倆,盯上你,跟進碉堡。它們就是這麽混進我們碉堡的。”

亨德裏克斯眨眨眼,感到天旋地轉。“但是——”

“好了。”他們扶著他往山脊上走,踉踉蹌蹌地走在塵土中。那個女人已經爬到山頂,站在那兒等他們。

“前沿指揮部,”亨德裏克斯咕噥道,“我是來和蘇聯談判——”

“哪裏還有什麽前沿指揮部?都被它們占領了。我們待會再給你解釋。”他們爬到山頂。“只剩下我們幾個了。就我們三個。其他人都在碉堡裏。”

“過來,這邊。”那個女人擰開一個蓋子,一個灰色的人孔蓋,“下去吧。”

亨德裏克斯爬了下去。兩個俄國兵和女人跟在他後面,也順著梯子爬了下來。女人最後一個下來,下來之後關上蓋子,死死地擰緊螺栓。

“還好我們看見你了。”其中一人咕噥道,“它一直跟著你,差點就讓它得逞了。”

“給我根煙。”女人開口說,“我已經好幾個星期沒抽美國煙了。”

亨德裏克斯把煙盒推給她。她拿出一根,然後把煙盒遞給另外兩個士兵。

地下室很小,角落裏有盞微弱的燈。天花板很矮,很有壓抑感。他們四人圍著一張小木桌坐著,幾個臟盤子摞在桌子的一側。透過一塊破布簾,能依稀看見後面還有一個房間。亨德裏克斯看見裏面的角落裏有張帆布床、幾條毯子,壁鉤上還掛著一些衣服。

“當時我們就在這裏。”他身旁的士兵取下頭盔,把金發捋到腦後,“我是魯迪·馬克斯爾下士,波蘭人。兩年前被招入蘇軍。”他伸出手。

亨德裏克斯猶豫了一下,握了握他的手。“約瑟夫·亨德裏克斯少校。”

“克勞斯·愛波斯坦。”另一個人也伸出手來。他個子略小些,皮膚黝黑,頭發稀疏。愛波斯坦緊張地抓著耳朵,說:“我是奧地利人。天知道什麽時候參軍的。我記不清了。當時就我們仨在這兒,魯迪、我,還有塔索。”他指了指那個女人,“我們就這樣逃過一劫。其他人都困在碉堡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