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代(第5/19頁)

“去蘇聯防線。”

“蘇聯?”

“敵軍。是他們發動的戰爭。他們扔下了第一顆輻射彈。這一切全是他們挑起的。”

男孩點點頭,仍然面無表情。

“我是美國人。”亨德裏克斯說。

男孩沒接話。他們繼續趕路。亨德裏克斯走在前面,戴維在後面跟著,緊緊抱著破泰迪熊。

大概下午四點的時候,他們停下來吃了些東西。亨德裏克斯在水泥廢墟中生了堆火。他清理出一塊空地,找來一小堆木頭。蘇聯防線就在前面不遠處。他們停留的地方曾是一個長長的峽谷,長滿果樹和葡萄。現在只剩下些殘枝,還有綿延的山脈延伸向望不見頭的天際。大風卷起滾滾塵土,打在雜草和建築殘骸上。到處是殘墻斷壁,已看不出曾經馬路的痕跡。

亨德裏克斯煮了些咖啡,把羊肉和面包也熱了熱。“給你。”他把羊肉和面包遞給戴維。戴維蜷在火堆旁,突出的膝蓋骨慘白慘白的。他看了看亨德裏克斯遞過來的食物,又還了回去,搖搖頭。

“不用。”

“不用?你不想吃點麽?”

“不想。”

亨德裏克斯聳聳肩。大概這男孩已經成了一個變種,只吃特殊食物。也沒關系。等他餓了,自然就會來找吃的。真是個奇怪的孩子。不過這個世界上的怪事太多。生活再不像從前了。一切都回不去了。人類遲早會認識到這一點。

“隨你便吧。”亨德裏克斯說。他自己吃了面包和羊肉,就著咖啡咽了下去。他吃得很慢,因為食物實在難以下咽。吃完之後,他站起身來,踩熄了火堆。

戴維也慢慢站了起來,那雙未老先衰的眼睛盯著亨德裏克斯。

“我們要繼續趕路了。”亨德裏克斯說。

“好的。”

亨德裏克斯挎著槍繼續往前走。他們離蘇聯防線已經很近了。他提高警惕,準備隨時應對突發事件。俄國兵應該知道有人會應邀前來,但這也可能是陷阱。防不勝防,還是小心為上。他環視了一下周圍的情況。只有礦渣、灰燼、偶爾的幾座小山,以及燒焦的樹幹。還有水泥墻。前方某處應該就是蘇聯碉堡的入口,前沿指揮部所在。當然,碉堡都是深深隱藏在地下的,暴露在外面的只有一架潛望鏡和幾個槍炮口。也許還有天線。

“我們快到了嗎?”戴維問。

“是的。走累了?”

“沒有。”

“那你為什麽問?”

戴維沒做聲。他掉在後面,邁著沉重的腳步,小心翼翼地走著。他的腿和鞋子沾滿了灰土。病殃殃的臉上幹枯得厲害,灰土像裂開的瓷紋一樣布滿了他慘白的皮膚。他沒有表情,典型的在陰溝、地窖和防空洞裏長大的孩子。

亨德裏克斯放慢腳步,舉起望遠鏡,仔細地觀察前方。前面某處是不是就潛伏著俄國兵,守著他,監視著他,就像當初他們監視那個俄國信使一樣?他感到脊柱上爬過一陣涼意。也許他們已經擺好武器準備開槍了,就像當時他的人一樣。

亨德裏克斯停了下來,擦掉臉上的汗。“該死。”他不安起來。盡管他早就料到會有此危險,但今時不同往日。

他大步踏過塵土,雙手緊握著槍。戴維跟在他身後。亨德裏克斯咬緊嘴唇,時刻用余光瞄著四周。意外隨時可能發生。這時,從一個很深的水泥碉堡裏射出一道白光。

他揮舞著手臂,在空中畫了一個大圈。

沒有任何動靜。他的右手邊是連綿無際的山脊,山頂插著枯樹幹。樹幹上纏繞著稀疏的藤條,依稀能看出曾經是茂密的藤架涼亭。還有那些永恒的黑色雜草。亨德裏克斯盯著這片山脊。那上面有什麽東西嗎?看起來是哨所的絕佳地界。他小心翼翼地往山脊走,戴維仍然靜悄悄地跟在後面。如果他是指揮,肯定會安排哨兵守在山上,監視任何意圖潛入指揮部的入侵者。當然,如果是他的地盤,這附近一定布滿了利爪。

他停了下來,兩腳分開站著,雙手搭在胯上。

“我們到了嗎?”戴維問。

“快了。”

“為什麽停下來了?”

“我不想冒險。”亨德裏克斯慢慢往前移。他們已經來到山腳下,山脊就在他右手邊。俯視著他。他的不祥感越來越強烈。如果山上有俄國兵,他一定跑不掉。他又揮了揮手。按理說,如果真像俄國兵帶來的紙條上說的,他們這時應該知道會有穿著聯合國部隊制服的人出現。除非這整件事都是圈套。

“跟緊了。”他轉頭對戴維說,“別落下了。”

“跟緊你嗎?”

“對,跟在我身後。我們離得很近了,要小心為上。快過來。”

“我沒事。”戴維仍然落在他後面,保持著幾步距離,手裏緊緊抱著他的泰迪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