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第3/7頁)

在一個豪華的法國餐廳——那裏有一個穿白制服的人專門為顧客泊車;每張桌子上都有一個巨大的高腳杯,裏面放著一支點燃的蠟燭;端上來的黃油不是方塊形的,而是攪打成蒼白的球形——她點了自己愛吃的飯菜。吃完晚飯,時間還很寬裕。她又踱回到自己住的旅館。德國鈔票快用光了,但她不在乎。這並不重要。阿本德森是在講述我們現實世界的情況,她打開旅館房門的時候想到,就是我們周圍的情況。她進了房間,又打開收音機。他想讓我們看到世界的真相。我看到了,而且每一秒都比前一秒看得更加清楚。

她從盒子裏取出那件藍色的意大利禮服,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衣服一點都沒壞。只要徹底地刷一刷,把上面的毛絨刷掉就行了。當她打開另一個包裹的時候,發現新買的半罩杯胸罩落在丹佛了。

“該死。”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點起一支煙,坐在那兒吸了一會兒。

或許可以穿普通的胸罩,將就著搭這件禮服。她脫下襯衫和裙子,穿上禮服。但是胸罩的肩帶露了出來,而且每個罩杯的上半部分也露在外面。沒法穿。或許,她想到,我可以直接不穿胸罩……她已經有好多年沒這樣嘗試了……這讓她想起上中學的時候。當時她的乳房很小,為此還曾經煩惱過一陣。後來由於發育成熟,又練了柔道,她要穿三十八碼的胸罩。她脫掉胸罩,試了試那件衣服。她站在盥洗室裏的一張椅子上,對著藥櫃的鏡子打量著自己。

衣服美妙無比,但是上帝,太冒險了。只要她彎腰掐煙頭,或者拿飲料——就徹底走光了。

飾針!她可以不穿胸罩,只要用飾針把衣服在胸前別在一起就行了。她把首飾盒裏的東西全部倒在床上,把所有的飾針攤開來。這些飾針是她多年的收藏,有的是弗蘭克·弗林克給的,有的是結婚前其他男人送的,還有一個新的,是喬在丹佛為她買的。行了,就用這枚從墨西哥買回來的銀質胸針,外形是一匹馬。她在衣服上找到了合適的地方,別上飾針。終於可以放心地穿這件衣服了。

我現在很容易滿足,她心想。出了那麽多意外差錯,讓一個本來好端端的計劃灰飛煙滅了。

她好好地梳理了一下頭發,讓頭發閃閃發亮。現在只需要選雙鞋子,挑副耳環。然後她穿上外套,拿起那只新買的手工制作的手提包,走出旅館。

她沒有開自己的破車,而是讓汽車旅館的老板幫她聯系了一輛出租車。她在旅館辦公室等車的時候,突然想給弗蘭克打個電話。為什麽會有這個想法,她說不清楚,但是確實想到了。產生這樣的想法又有什麽奇怪呢?她自問。她可以打對方付費電話。弗蘭克聽到她的聲音一定會高興壞了,當然樂意付錢。

她站在辦公室的桌子後面,把話筒貼在耳邊,愉快地聽著長途電話接線員來回兩邊交流,試著幫她接通電話。她能夠聽到遠方舊金山的接線員在詢問要打的舊金山電話號碼,然後是一陣噼噼啪啪的聲音,最後終於響起電話接通的聲音。她一邊等電話,一邊留意著出租車。她想,出租車隨時會到,但讓他們等一會也沒關系,他們應該也見怪不怪。

“沒有人接電話。”夏延市的接線員最後告訴她說,“我們稍後再試試——”

“不用了。”朱莉安娜搖頭說道。只是一時突發奇想。“過一會兒我就走了。謝謝。”她掛上電話——旅館老板一直站在她旁邊,以防有什麽賬錯算在他頭上。朱莉安娜快步走出辦公室,來到漆黑冰冷的人行道上,站在那兒等著。

一輛嶄新的出租車在路邊停了下來。車門打開,司機迅速下了車,跑到朱莉安娜這邊。

不一會兒,朱莉安娜就上路了。她坐在豪華出租車的後排座上,穿過夏延市,向阿本德森的家駛去。

阿本德森家亮著燈,她可以聽到裏面有音樂和說話的聲音。這是一棟單層拉毛粉飾的房屋,有一大片花園,種的主要是藤蔓月季。當她走在石板路上的時候,她想,我真的到他家了嗎?這就是高城堡嗎?那些傳聞和報道是怎麽回事?這只是一棟普通的房屋,收拾得幹幹凈凈,花園也經過精心護理。在長長的水泥車道上,甚至還有一輛兒童三輪車。

難道不是那個阿本德森?她是從夏延市的電話號碼簿上弄到這個地址的。可這個地址和她昨晚從格裏利打的電話號碼是相匹配的。

她走上裝有鐵欄杆的門廊,按響了門鈴。門半閉半敞,朱莉安娜可以看到裏面的客廳。客廳裏站著許多人。窗戶上掛著軟百葉簾。有壁爐和書櫃,還擺著一架鋼琴……裝飾得很優雅。是不是在舉行一個晚會?但他們的著裝卻很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