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以尾作頭(第4/9頁)

“但現在用上第一種方法了。金魚號的飛行就是靠著在前方空間挖洞,不是挖去一大塊,而是一下一下連續地挖。這樣一來,後邊的空間就一直向前滑移,在這片空間裏靜止的飛船也就被裹協著往前走了。這也是一種縮地法。”

眾人點頭,說聽明白了,連其中一些屬於“文科”的與會者,如危機處理專家吳正、古生物學家王清音女士、人類學家冀如海、心理學家董月霞女士,包括主持會議的姬人銳,都敏銳地理解了這些“很繞的”理論。這讓亞歷克斯有點意外,也很高興:

“大家都明白,那我就往下說了。雖然飛船所受的拖曳作用時間很短,只是普朗克時間的級別——當時賀梓舟就是以這個道理說服巴羅的——但它並非是由力引起的位移,而是‘純幾何’的位移,兩種位移完全不同!由力引起的位移,其大小與力的作用時間有關;而‘純幾何位移’是瞬時的,完全與力和時間無關,所以飛船最終表現為後退。後退不算問題,我們只需——就像現在這樣——把金魚號倒過來就成。”他苦笑一聲,“問題是,我們精心制造的拋物形反射鏡面,此刻竟然成了前進的阻力!當飛船隨本域空間向前運動時,光壓驅動力同時使它在本域空間勻加速地後退,否則飛船前進得會更快一點。”

與會者不約而同地看看大屏幕上的飛船,此刻它是在地球的背陽面,天幕暗淡,飛船的魚形尾巴聚焦出一道強烈的光柱,劈開了很遠的黑暗,也眏出了黑色天幕上金魚號的輪廓。這道強光本來應是飛船的尾焰,那樣才合乎人們的直觀。人們不由輕輕搖頭。

“這個問題怎麽解決?飛船該如何修改設計?”亞歷克斯的神色變得凝重:“不容易,因為先要解決理論層面的東西。所以我邀請大家開這個會,也特地把楚天樂這尊主神請出山,就是想盡早理出一個清晰的脈絡。”

楚天樂平靜地說:“少扯淡,什麽主神不主神的。先請你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大家討論。”

“好,我覺得最主要的是兩點:一,這種運動是否有光速限制?二,如果能接近、或達到、甚至超過光速,飛船上有沒有相對論效應?”

會場刹時變得非常安靜,所有與會者都體會到了這兩個問題的份量。它實際是在問:對於金魚號這樣以“純位移”方式進行的空間航行,相對論是否已經不再適用?楚天樂微笑著,簡單地問:

“你的看法?”

“我覺得金魚號這種運動不應受光速限制,它所受的限制只是技術層面的。”

楚天樂點點頭說:“你講詳細點。”

亞歷克斯目光炯炯地說:“可以做個類比。在原先那個溫和膨脹的宇宙中其實就有‘超光速’的天體,因為相對地球來說,極遠天體的紅移速度已經超過光速。但這只是假象,該天體相對其‘本域空間’是靜止的,相對遠空間的超光速是因空間膨脹造成的。同樣,金魚號相對非本域空間也能達到和超過光速!這並不違犯相對論,因為它相對於‘本域空間’是靜止的。最後的結論有點類似於悖論:相對本域空間來說是靜止的金魚號,卻能以光速甚至超光速逃離災變區域。”

楚天樂點頭:“對。換個說法就是:在超臨界密真空存在的前提下,我們可以從空間中挖一條蟲洞逃離。”

“把剛才那個類比繼續下去,那些紅移速度超過光速的極遠天體,由於對本域空間是靜止的,當然就沒有相對論效應。所以,金魚號即使以光速或超光速飛行——注意這個速度是相對非本域空間的——同樣不會有任何相對論效應。沒有時間速率的放慢、質量的增加、長度的縮短等。剛才飛船啟動時,我們只感受到由光壓產生的向後加速度,就是一個有力的證明。”

楚天樂再次點頭:“我想你是對的。”

“這麽著,宇航員甭想比地球人活得長久了,這是個很大的遺憾。當然也有對航行有利的因素,比如,因為沒有相對論效應,飛船時間的流逝速率保持正常值,不必擔心應急反應的速度了。還有,質量不會隨速度而增加,所以飛船即使接近光速,其加速度也不受影響。”

楚天樂立即說:“錯了!又回到相對論的老框框中去了,你這會兒是穿新鞋走老路。這是純幾何的位移,它雖然對非本域空間表現為速度,但根本不存在加速度和加速階段。”

亞歷克斯猛然省悟,赧然說:“是的是的,我錯了。它根本沒有加速過程,也不必擔心宇航員的加速超載。”

“是的。沒有加速過程,也不需要減速過程。飛船如果想停下,停止激發就行。因此飛船設計者再不必為那件老大難問題發愁了——過去,所有飛船抵達目標前都必須減速,但減速必須消耗巨量燃料,與加速段的消耗完全等量。不過,新飛船也有不利之處——不能在無動力時保持速度慣性,飛船必須持續激發才行,只要激發一停止,飛船就會在瞬間轉為靜止。”楚天樂笑著看大家,“你們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