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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繼續飛。

“档案館沒有遠距傳輸器嗎?”我問,張望著遠處,那裏似乎著火了。

“沒有。沒這個必要。很少有人會來我們那兒,並且,來光顧的學者也確實不介意走上幾個街區的路。”

“你說有個私人傳輸器可以供我使用,它在哪兒呢?”

“就在這裏。”档案管理員說。我們從飛行道上駛了下去,環繞著一幢三十層不到的建築,最後降落在一個探出的登陸翼緣上,就在格列儂高時代的裝飾性翼緣的邊上,那是由巖石和塑鋼制成的。“我的組織在這有一個傳輸器,”他說,“我屬於基督教一個被遺忘的支派,它被稱為天主教。”他看上去有點困窘,“不過你是名學者,賽文先生。你肯定知道我們的教會在舊日裏是什麽樣的。”

“我不只是從書裏得知了它,”我說,“這裏有神父嗎?”

泰納微微一笑。“我們稱不上是神父,賽文先生。我們屬於歷史文學會這個非神職組織,連我總共有八人。有五人在帝國大學任職。另兩名是藝術歷史學家,他們在進行盧森鐸修道院的重建工作。而我,則維護著文學档案。教會覺得,讓我們生活在這兒,比起每天往返於佩森,要便宜多了。”

我們進入住宅蜂巢——那地方即便按舊地標準來說都嫌古老:天然巖石制成的走廊,翻新的照明設備,還有鉸鏈門,這幢建築甚至在我們進入其中時,都沒有驗明我們的身份,也沒有歡迎我們。我一時沖動,說道:“我想傳送到佩森去。”

档案管理員滿臉驚訝。“今晚?在現在這種時候?”

“為什麽不呢?”

他搖搖頭。我意識到,對這個人來說,傳送所花費的幾百馬克,他得花上幾周時間才能掙回來。

“我們這棟樓有自己的傳送門,”他說,“跟我來。”

中心樓梯都是些毫無亮澤的巖石和銹蝕的熟鐵,中心部位是六十米的落差。下面某處一個黑漆漆的走廊上,傳來嬰兒的號啕大哭聲,緊隨而來的是一個男人的呵斥和一個女人的哭叫。

“你在這裏住了多長時間了,泰納先生?”

“十七當地年,賽文先生。啊……我想,按標準計,是三十二年。我們到了。”

這扇遠距傳送門同這棟建築一樣古老,傳送框被鍍金淺浮雕所環繞,那些浮雕現在早已變得蒼灰不堪。

“今晚,環網旅行受到了限制,”他說,“但佩森應該還是可以去的。在野蠻人……不管他們叫作什麽……在他們按照預定時間抵達那裏前,還有兩百小時左右。復興之矢還剩兩倍多的時間。”他伸出手,緊緊抓住我的手腕。通過筋腱和骨頭的微微顫動,我感覺到他很緊張。“賽文先生……你覺得他們會燒掉我的档案館嗎?他們會不會將一萬年之久的思想付之一炬?”他沮喪地把手垂下了。

我不知道他說的“他們”是指誰——驅逐者?伯勞教會破壞者?還是暴動分子?悅石和霸主領導人甘願犧牲那些“第一波”星球。“不,”我說,伸出手和他握手,“我相信他們不會讓档案館被毀的。”

尤德拉·巴·泰納先生笑逐顏開,往後退了一步,因為顯出喜色而有點不自在。他跟我握了握手。“不管你去哪裏,都祝您好運,賽文先生。”

“願上帝保佑你,泰納先生。”我以前從沒說過這句話,如今說了出來,讓我感到驚愕萬分。我低下頭,摸索著拿出悅石給我的超馳卡,敲入了表示佩森的三個代碼。從傳送門中傳來歉詞,說此時此刻想傳送到佩森是不可能的,最後,它那微型腦袋的處理器終於認出這是一張超馳卡,然後門嗡嗡地出現了。

我朝泰納點點頭,然後走了進去,我有幾分想到,自己是否作了一個非常重大的錯誤決定,沒有直接傳送回鯨心家園。

佩森已經入夜,相比復興之矢的都市之光,這裏黑暗極了,而且正下著瓢潑大雨。雨勢洶洶,好似一雙雙拳頭正重重地砸向金屬,讓人情願蜷縮在厚毯子下面,等待清晨的來臨。

傳送門在一個被屋檐半掩的庭院內,有所遮蔽,但也是在戶外,足夠我感覺到這夜、這雨、這冷。尤其是冷。佩森的空氣稀薄得只有環網標準的一半,它唯一能居住的高原海拔比復興之矢的海平面城市高出了兩倍。我本想折返回去,不想踏進這黑夜和傾盆大雨之中,但是軍部的一個海兵從陰影中走了出來,多用途突擊步槍掛在肩上,隨時準備扭過來射擊,他要求查看我的身份證。

我讓他掃描了我的卡,他馬上立正道:“是,先生!”

“這裏是新梵蒂岡嗎?”

“是,先生。”

透過傾盆大雨,我瞥到了那光輝燦爛的殿宇。我指著庭院外的那棟建築物。“那是聖彼得大教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