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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你,賽文先生。”她說。

的確,上百萬人都想傳送至戰爭區域。全局一片吵吵嚷嚷,滿是請願、爭論,關於公民能否傳送至海伯利安,巡遊航線請求發起短期的遊覽,行星政治家和霸主代表也要求獲準去該星系旅行,執行“實況調查任務”。所有的這些請求都被否決了。環網公民——特別是那些有權有勢,頗具影響力的霸主公民——都不習慣他們獲得全新經歷的權利被拒絕。而對霸主來說,全力作戰依然是一項未曾有過的體驗。

但首席執行官的機關和軍部領袖依然強硬:任何公民或者未授權組織都不得傳送至海伯利安星系,任何未經審查的新聞報道都不得公之於眾。在那個信息通暢、無處不達的年代,這樣的閉關政策真是令人發狂、使人心癢。

把授權牌給十數個安全節點校驗過之後,我終於在執行部遠距傳輸節點見到了亨特先生。亨特穿著黑色羊毛衫,衣著簡樸,但在政府大樓的這個區域,卻引得在場所有穿軍部制服的人們的注意。我沒多少時間可供換裝,只是回到公寓,胡亂抓了一件寬松的背心——上面有很多口袋,可以裝不少畫具——還帶了一個三十五毫米成像儀。

“準備好了嗎?”亨特問。這個長著一張巴塞特獵犬臉龐的人見到我似乎並不高興。他手裏提著一個樸素的黑色小提箱。

我點點頭。

亨特朝一個軍部運輸技術員打了個手勢,於是一個一次性入口閃著微光出現了。我知道,這個東西是依照我們的DNA簽名特別調諧的,不可能接納其他任何一個人。亨特吸了口氣,走了進去。我看著那扇水銀般的入口表面在他通過之後泛起一陣漣漪,就像一條小溪在最清和的微風拂過之後,要回到平靜的原初一般。然後我也走了進去。

據傳聞說,人們在最初的遠距傳輸器中的傳送過程中不會有任何感覺,於是人工智能和人類的設計者對機器進行了修改,添上隱約的刺痛和經歷臭氧電離的感覺,以讓旅行者覺得已然完成了旅行。不管是事實還是虛構,在我從門口走出一步之後,皮膚依然充滿了緊張感,於是我停了下來,左右張望。

很奇怪,但的確如此。作戰太空飛船出現在小說、電影、全息電影和刺激模擬的描繪,已經有八百年歷史了;甚至在人類除了乘坐飛過大氣層的改裝飛機之外,沒有任何可以離開舊地的交通工具,他們的平面電影就已經開始描述史詩般壯麗的空戰,還有大型星際無畏級戰艦,裝載著難以置信的軍備,仿佛流線型的城市一樣突進太空。甚至最近根據布雷西亞之戰創作的蜂擁出品的戰爭全息電影裏,也放映著大型艦隊在狹窄得令兩名地面士兵感到幽閉恐懼的空間內一決勝負,船艦迅速轉航、開火、燃燒,就像希臘的三層槳戰船擠進阿忒彌希恩海峽。

這也難怪,當我走上艦隊的旗艦時,我期望自己將會走上跟全息電影裏一樣廣闊的艦橋,巨大的屏幕顯示著敵艦的情況,高音喇叭會齊齊轟鳴,高矮不齊的司令官在戰術指揮面板前聚作一團,而飛船則忽右忽左地不停傾斜。想到這些,我心跳加速,手掌心也變得略略有些濕潤。

亨特和我所站的地方應該是個發電車間狹窄的走廊。噴有色碼的管子四處扭曲,只有在固定的間隔區域不時地出現一把手柄或是一扇氣密艙門,顯示我們確實身處飛船的內部。從藝術級觸顯和交互式控制面板所顯示的內容來看,走廊除了作為通道以外,還有別的作用,但它整體的效果就是原始簡單技術與幽閉恐懼感的結合。我有些期盼,希望能見到從電路節點間連出的纜線。有個垂直的升降機井將我們的走廊分割開來;透過另外的艙門,可以看見其他那些狹窄而混亂的走道。

亨特朝我看了看,微微聳聳肩。我猜,我們是否有可能被傳送到了錯誤的目的地。

兩人尚未開口,這時,一名年輕的軍部太空少尉穿著一身黑色戰服從一條側廊走了出來,向亨特敬了個禮,說道:“歡迎來到‘赫布裏底’號霸艦,先生們。納西塔元帥命我向二位傳達他的致意,並邀請二位前往戰鬥控制中心。請隨我來。”說完,這位年輕的少尉轉了個身,伸手抓住一個橫档,然後將自己拉入了一個狹促的垂直機井。

我們盡可能跟著他。亨特掙紮著,以免弄掉他的小提箱,我也在往上爬的時候努力不讓雙手被亨特的腳後跟踩到。爬了幾碼之後,我意識到這裏的重力遠不到一標準重力。事實上,這根本不是重力,感覺更像是有一大群渺小卻堅持不懈的手在把我“往下”壓。我以前知道,有的太空船會把整艘船罩入一級密蔽場,以此來模擬重力,但現在是我的首次直接經驗。那感覺並不真正令人愉快:面對持續不斷的壓力,我就像是在頂風而行,而除了這種感覺之外,我還遭受著狹窄的走廊、袖珍的艙門和各種設備亂作一團的防水壁所帶來的幽閉恐懼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