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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伯勞?”利·亨特問道。

“出於安全考慮。”莫泊閣將軍重復道。他站起身,從雅尼手中接過教鞭。年輕人在那兒站了一秒,看到沒有地方坐,也沒地方站,猶豫不決,最終移到議室後部靠近我的地方,以稍息閱兵的姿勢站在那裏,看著天花板附近的什麽東西——或許是在凝視自己軍事生涯的盡頭。

“87.2特遣部隊已經進入星系,”莫泊閣說,“驅逐者已經撤退到了他們的遊群中心,距離海伯利安大約六十天文單位的地方。我可以打保票,整個星系都是安全的。海伯利安很安全。我們在等待反擊,但是我們完全知道我們有能力牽制敵軍。而且,事實上海伯利安現在已經是環網的一部分了。有問題嗎?”

沒有人提問。悅石和利·亨特、一群議員,還有她的助理一起離開了。高級軍官一撮撮移動,圍成幾團,顯然是由軍銜來區分的。助理四處分散。少數幾個允許留在議室的通信員跑去找等在外面的攝影人員。年輕的上校,雅尼,依然還以稍息閱兵的姿勢站著,目光渙散,臉色蒼白。

我坐了一會兒,盯著海伯利安的隨調板地圖。從這麽遠的距離來看,大馬大陸看起來更像一匹馬。從我坐的地方看過去,我只能辨認出籠頭山脈的山峰和大馬“眼睛”下方由橘色漸變至黃色的高地沙漠。山脈東北部沒有任何軍部防禦部署的標示,除了一個可能表示荒棄的詩人之城的小紅燈之外,沒有任何標志。光陰冢根本都沒有標記。就好像這墓群沒有軍事意義,在這天的行動中不扮演任何角色。但是不知怎的,我知道的不止這些。不知怎的,我懷疑整場戰爭,上千的戰役,數百萬人——乃至數十億人的命運——都掌握在沒有標記的橘色和黃色地帶上那六個人的手中。

我合上素描本,把鉛筆塞進口袋,尋找出口,找到之後便離開了。

在通向主入口的一條長廊中,我遇見了利·亨特。“你要走了?”他問。

我吸了一口氣。“不允許離開嗎?”

亨特笑了,如果他薄嘴唇向上一合的動作能夠被稱作微笑的話。“當然允許,賽文先生。但是執行官悅石大人已經吩咐我,要我告訴你,今天下午她希望再和你談一談。”

“什麽時候?”

亨特聳了聳肩。“等她演說完畢,任何時候都行。隨你方便。”

我點點頭,算起來有上百萬的說客、求職者、準傳記作者、商人、執行官的粉絲,還有潛藏的殺手都願意傾家蕩產,只為與霸主最為傑出的領袖共度一分鐘,與執行官悅石共度幾秒鐘,但我卻可以在“隨我方便”之時見她。從沒有人覺得這個宇宙是正常的。

我從利·亨特身邊擦肩而過,走向前門。

依照長久以來的傳統,政府大樓的外墻內不設公用遠距傳輸入口。我得稍微走上一段路,經過主入口的安全障礙,穿過花園,來到用作新聞總部和終端的建築物。新聞記者正雲集在一個中央觀賞井周圍,在那兒,“全局之聲”劉偉林·德雷克正在為首席執行官悅石“對霸主有生死攸關重要性”的演講作背景解說。我朝他的方向點點頭,繼而發現一個空閑的傳送入口,亮出我的寰宇卡,然後走了進去,去找間酒吧。

一旦你到了中央廣場,你就會發現它是環網內可供免費傳送的地方。環網每一顆星球都至少提供了一個最棒的城市街區——鯨心提供了二十三個——供人購物、娛樂、品嘗佳肴、喝酒。特別是喝酒。

中央廣場同特提斯河一樣,穿越了兩百米高的軍用規模的傳送門。廣場大道呈環形,讓人覺得這是一條無限長的主幹大街,形成了一條物質享受的環面。人們可以像我那天早上一樣,站在鯨逖明亮的日光下,俯瞰著中央廣場上天津四丙的夜間遊樂場,那裏充滿了霓虹和全息影像的光輝,浮光掠影地瞥見盧瑟斯上百層的主幹商場,同時我也知道,再往上就是神林光影斑駁的小店;它有一條磚砌大道,還有一間通往“樹梢”的電梯,那可是環網最為奢華的餐館。

我並沒有詛咒這一切。我只是想找一間安靜的酒吧。

鯨心的酒吧中總是擠滿了官僚、記者和商人,於是我搭乘了一艘中央廣場穿梭航班,到了天龍星七號的主幹道。該星球的重力令許多人氣餒——我也未能幸免——但這也意味著這裏的酒吧不會人滿為患,來這裏喝酒的人也不會帶有其他什麽目的。

我選擇的是一家單層酒吧,這幢建築幾乎被掩埋在主要商業棚架的支撐廊柱和服務斜道下,裏面很黑:黑暗的墻,黑暗的木頭,黑暗的顧客——我的皮膚有多蒼白,他們就有多黝黑。但這是個喝酒的好地方,於是我走了進去,點了杯雙份蘇格蘭威士忌,隨著酒一杯杯下肚,我的神志也愈加陷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