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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的聲音比我預計得要小,還不及隨後的冰塊和冰鐘乳崩落的響聲,以及河水狂野的沖擊聲。隨著河水受到巨大壓力的推擠和冰塊的砸擊,一浪接一浪的水流洶湧起伏,托著木筏,刹那間,我以為我們要被高高拋起,在天花板上撞得粉身碎骨。大家蜷縮在小小的石爐邊,試圖避開嚴寒的河水,乘著顛簸起伏的原木堆,活像遇難乘客坐在風雨飄搖中的救生小舢板上。

最後,浪湧和隆隆的聲音逐漸平息。這場猛烈的動蕩折斷了我們的方向舵,沖走了一枝撐杆,把我們逐出安全的避風港,沖到了下遊的冰墻那兒。

沖到了曾是冰墻的地方。

炸藥把墻炸開了,一如我們計劃的:它炸出的這個洞雖然低矮參差,但用手電激光器掃過去,看樣子連通了對面的露天河床。伊妮婭大聲歡呼,貝提克拍拍我的背。雖然有些羞於承認,但我差一點又哭了。

但事實並不像開始看起來的那麽成功。落下的冰塊和沒被炸藥擊倒的冰柱,仍舊擋住了部分去路,雖說冰塊的下落頻率比起先慢了些,但那意味著我們的前行更加艱難,只得一邊靠貝提克用斧頭砍去那些冰堆,一邊用僅剩的那支船篙斷斷續續地向前劃。

看著貝提克辛苦工作了半小時,我搖搖晃晃地走向破爛不堪的筏首,示意換我來掄一會兒斧頭。

“你肯定嗎,安迪密恩先生?”藍皮膚人問道。

“相當……肯定……”我小心地說著,寒冷的舌頭和下巴費盡力氣,才把這兩個詞咬了出來。

揮斧子的工作很快讓我恢復了暖意,就連最後的一點戰栗都停止了。現在,我能夠感覺到擦刮和瘀傷的極度疼痛,這都是早先撞上冰頂時留下的,但這些皮肉傷,可以過陣子再處理。

最後,我們砍掉最後幾根冰柱,終於漂進了通行無阻的水道。三人手上還戴著襪子手套,高興地擊掌慶賀,但立馬又蜷縮回加熱立方體邊,把手提燈朝兩邊探照,陌生的景象從兩側拂過。

但這新的景象和原先的如出一轍:兩旁還是垂直的冰墻,冰鐘乳一副隨時會砸向我們的模樣,黑暗的河水洶湧奔流。

“也許會一直流到下一個拱門,一路上通行無阻。”伊妮婭說著,口中呼出的白霧在空氣中凝結,像是什麽光明的希望。

木筏沖過這條埋在冰下的河流的轉彎處,我們全都站起身來。貝提克拿著撐杆,而我則操起方向舵破爛的殘余部分,擋開左舷的冰墻,一陣手忙腳亂。接著,木筏又回到了急流中央,速度漸起。

“哎呀呀……”女孩嘆道。她正站在木筏前端,語氣告訴了我們一切。

河流往前流了六十米左右,然後變窄,在第二面冰墻前停住。

主意是伊妮婭想出來的,她建議把通信志手環派到前邊偵察。“它有視頻微珠。”她說。

“但我們沒有顯示器。”我指出,“而且它也不能把視頻信號發送給飛船……”

伊妮婭連連搖頭。“不是這樣,只要通信志本身看得見,它就可以告訴我們看到的一切。”

“也對,”我終於明白,於是說道,“但它有那麽聰明嗎?沒有飛船人工智能的支持,它能理解它看見的東西嗎?”

“咱們問問它吧?”貝提克提議道,他已經把手環從我背包裏拿了出來。

我們再次激活手環,問了問它。它向我們保證,完全可以處理視頻數據,並通過通信波段將它的分析傳給我們。那聲音和飛船的一樣,幾乎有些目空一切的味道。它也向我們保證,雖然它不能漂浮,也沒學過遊泳,但它是完全防水的。

伊妮婭拿起手電激光器,從木筏的末端削掉一條原木,套上手環,用幾顆釘子和樞軸螺栓圈固定住,然後又加上一個鉤環,用來系登山繩,她打了個雙次半套結,紮緊繩子。

“在過第一面冰墻時就該用這個。”我說。

她笑了。帽檐上積滿了霜,一條條冰柱懸掛在窄窄的帽檐。“手環對放置炸藥可能不太在行。”從她說話的聲音中聽出來,她已經累得不行了。

我們把套著手環的木頭丟進河裏。“祝你好運。”我像個白癡一樣說道。通信志相當有風度,沒有回答。幾乎是眨眼工夫,它就被沖到了冰墻之下。

我們把加熱立方體向前挪了挪,蹲在它旁邊,貝提克開始慢慢放繩。我調高通信裝置揚聲器的音量,大家鴉雀無聲,望著繩索蜿蜒而去,聽著通信志細聲細氣的聲音向我們傳回報告。

“十米。上面有裂縫,寬不超過六厘米。冰還沒到頭。”

“二十米。還是冰。”

“五十米。冰。”

“七十五米。還是看不到盡頭。”

“一百米。冰。”繩已經放完,我們接上最後一段登山繩。